归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2025年，未知天体突破地月平衡点，被人类定义为地球第二卫星，定名β星。其异常轨迹致使地月潮汐力场紊乱。2030年，月球突发永久性赤化现象，大气折射致其呈现血珀光泽，全球联合会议遂定此年为血月纪元元年。
纪元五年，地外辐射引发生物链崩溃。同年秋，第三次世界大战因资源争端爆发，万余枚亿吨级氢弹摧毁地表文明，核冬天持续三年零七个月。纪元十年，未变异人类集结于昆仑山脉，建造全封闭生态空间站希望号，搭载聚变引擎，携5841名幸存者登陆β星建立基地，试图重启文明火种。
（注：本文献经希望号中央数据库校准，符合《人类文明传承法案》规范。我们，不是逃兵，我们，是希望！我们的初心是，归乡！）
“5820，你在喝什么呢？”
一名中年男人轻轻旋开顶盖，将一只不锈钢酒壶递过去，“5821，这是我家乡的米酒，首领赏的，要不要来一口？”
没等对方回话，中年男人抿了一口，充满陶醉：“这玩意，以前都是我过早的标配。”
“你们两个，不知道作战前不能饮酒吗？”
另一名男人缓缓走近，岁月在他坚毅的面孔上勾勒出细密的纹路。他给二人丢了两个弹匣，“省着点用，β星没矿，带来的子弹，打一发，少一发。”
5821声音猛地一提：“队长！这可是特制的银色子弹，就这样给我们了？”
“嗯。”队长只是淡淡回应一声：“我们现在只剩五千人了，首领说了，保住性命最重要。”
“好了，检查装备吧。5820，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写一份检讨，自己去禁闭室待三天。”
5820没有说话，收起酒壶。
防爆门在身后降下，发出沉闷的声音。潮湿的枪油伴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味在房间里弥漫。5820熟练地顶开弹匣卡口，在灯光下挨个检查铜钢弹头。这是融入了血兽鲜血的特制子弹，每一发威力都大得惊人，配上这只口径极大的特制沙鹰，他有信心送任何血兽上天堂。
队长从恒温箱里取出七把碳纤维长刀，按照编号分发众人。5820接过，用手套抚灭上面的白霜，旋开刀柄底座，将两管生物毒素压了进去。
“哟，这次是天花。”5821歪着头打量上面的标注，扭头看见5820朝他笑，他也笑：“地球病毒暴打外星怪兽！”
更换了防毒面具呼吸阀的滤芯后，5820最后检查了一遍左腿挂的紧急止血带。
“出发吧，为了归乡。”
5820小心地踩在泥土上，警戒四周。β星与地球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是鲜红的，包括泥土，被称为红壤，腐蚀性极强。
他们出来的目的，其一是探索，其二是捕获血兽，基地里有装置可将血兽血肉里的未知毒素祛除。
“5821，记录一下，这里距离基地约10千米，我们发现了一片森林。”
队长抽出长刀，“所有人，打开记录仪，呈战斗队形缓慢进入森林！”
5820缓慢前进，这片森林给人一种宁静祥和感，草叶呈现出猩红色，沾满了潮湿的露水。天空如墨般漆黑，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
可能是因为体质有所提升，5820并未感到太过难受，只是有些不适。
这片树林很大，一行人走了半小时，前方仍旧一望无垠，树木的枝叶仿佛在不断地伸展，似乎想触碰到几人。
一条枝蔓卷走一名娇小的女同伴，还没等几人反应，一道道尖啸响起，几乎让人无法思考。数秒后，另一条枝蔓袭来，队长清醒过来，抽刀猛地将其劈开。
一瞬间，所有人都清醒了。
“都注意这些枝蔓！”
众人只觉一阵心悸。5820率先提刀冲锋，“砍掉周围的树！”
他的声音被尖啸淹没，这些树仿佛活了，朝众人挥舞枝蔓。
“这是新的血兽！走！”
队长砍掉两条枝蔓，朝众人怒吼。
刹那间，周围的树一阵扭曲，竟是拔根而起。
5821掏出沙鹰，子弹精准地命中一只只血兽，缓解了众人的危机。可突然两只血兽朝5820飞扑，周身刹那间生出几十条枝蔓，死死缠住了对方。
5820双手握着那把碳纤维长刀，刀身上的寒气已被鲜血覆盖，他的手肘被数根枝蔓缠住，发出咯吱的响声，此刻竟是连刀都抬不起来。在那两道巨大的身躯面前，他就像被猪笼草死死束缚的虫子，无从挣扎，只能垂死呻吟。
被两只血兽死死裹住是什么感觉？
窒息感钻进了他的身躯，随后弥散全身。
“树是伪装，他们……的身体……没那么硬，和别的血兽……一样。”
5820艰难开口，他知道自己完了，但他想把这些怪物的特征尽可能地记录下来。他的全身上下都在颤抖，咯吱作响，细微的骨裂声如同雷声一般灌进他的大脑，也许下一刻，他就会粉碎性骨折，骨头的碎片和内脏会被血兽像揉橡皮泥一样捏在一起。
“5820……5820……快走！”
队长的吼声将5820的意识拉了回来。
最后一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一刀劈开了数十条枝蔓，将5820救了出来。
“走！”
队长喊来两名队员搀扶他撤退，自己则垫起了后。
众人且战且退，但就在即将抵达森林边界时，数十只血兽周身同时扭曲，数秒后，竟融合成了新的怪物。
怪物已经没有了任何树的特征，数十条枝蔓变成了数十只手臂，随着它挥舞手臂，全身的骨骼都噼里啪啦响了一遍。
队长连续扣动扳机，7发.50口径的特制子弹以极快的速度离开膛口，宛如一条笔直的长矛冲向对方。
长矛折断了！
队长不退反进，抽刀与怪物战成一团。
……
“5820，感谢你提供的信息。我们将对此地区危险度上升为A级。”
“首领，我们队长，再也没有苏醒的希望了吗？”
5820捏着一枚变形的青铜弹壳，那是队长的子弹。他怀揣希望看向首领，那道伟岸的身躯。
“希望还在。”他慢慢吐出几个字，看向墙壁。
那是一面锈迹斑斑的墙，希望号是汇聚了全人类文明的工业结晶，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防线，照理来说，任何污秽出现，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清除。
但这面墙不一样，上面挂着许多黑白照片。5820跟随首领的视线，来回扫视。
“这里，这面墙，也是我们的希望！”首领抽出他手里的弹壳，轻轻放进一张照片旁的软胶袋里。
“他叫刘云生。”首领静静地盯着那张照片。
“您还记得名字？”
“不仅是他。”首领转过头，轻声开口：“我也记得你的名字，你叫林树。”
“是的。”5820低着头回答，“可我现在叫5820，大伙儿现在都只记得代号了。”
“但我记得你们所有人的名字，5841个名字。”首领轻轻拍了他的肩：“刘云生，山西人，喜欢吃面。下次采集队拿到红麦，做碗焖面放他面前，就当他吃过了。”
“嗯。”5820轻轻嗯了一声。
“有点精神头！”首领重重地指着那面墙。
“这些人里，最大的64岁，最小的14岁。他们有的是在执行任务时牺牲的，有的是为了保护设备牺牲的，有的是为了保护一头牛牺牲的！”
“一头牛！放在地球毫不值钱！你知道他多大？14岁，女朋友都没有谈过！”
首领摇晃着身子指着那面墙，眼里的泪水快溢出来了：“你知道，他们这些人，为了什么？”
5820快速地看了一眼墙壁，低下头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又点点头：“我知道，为了希望！”
“对！为了希望，为了初心，为了回家！”首领指着他，终究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背对他，轻声开口：“你接任队长，不要懈怠。”
……
5820多了个称呼——队长。
“队长，地图显示这片地区未被勘测。只不过……”
“只不过很熟悉。”5820接着5821的话回答。他的话越来越少，除了对5821。
望向那片熟悉的血色森林，5820想起了往事。
猩红色的草叶，狰狞的血树。5820突然想到了队长，眼眶条件反射地湿润了，拼了命地想忍住。却难以抑制泪腺的分泌。晶莹的液体夺眶而出。冲刷脸颊的尘土，从两腮滑落滴下。
他想到了队长在前一天夜里与他喝酒。
那天他们都喝醉了。
队长举着酒壶又哭又笑，表情说不清地狰狞。
他的年龄与5820相仿，都是四十多岁。曾在地球上有自己的家庭。
5820揉着脑袋，他记得队长那天问了他一个问题，是什么问题？该死，那天喝得太多了。
保险起见，5820命令小队停止前进。
这些树和这些草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从上次的事情上报后，基地里的其他探索队都知道了这片禁区。
突然，一道尖啸在耳边炸响。5820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听到很远的地方在喊：“撤退！撤退！”
5820走了很远的路，他踩过红壤与露珠，踩过腐烂的白骨。最后他来到一处山坡，山坡上是他和队长在喝酒。
他看见自己喝得大醉，看见队长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向他介绍自己的妻女。
最后，他看见队长盯着他，一字一句地开口：“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神明？
头疼得仿佛被撕裂。
5820睁开眼。
“队长，你终于醒了！”
看见5821这张脸，他莫名地觉得亲切。
“是的，我醒了。”
“队长，我听你在昏迷中说着什么神明什么的，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5821关心道，“世界上哪儿来的神明啊？”
5820刚打算敷衍过去。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神明不知道，不过最近基地出现了一个邪神教，已经失踪好几人了。”
说话的是新加入的队员，代号120，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圆脸女人。她原本是医疗组的，但小队缺人，便被调了过来。
“120，什么是邪神？”5821清澈的眸子看向女人。
女人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应该是有些人失去了希望，成立了一个极端组织。意图杀害其他人吧。”
5821撇嘴：“我还以为是什么厉害人物呢，邪神总得有点实力才能称为神吧？”
女人抿嘴一笑：“可能有，据说邪神能让人回归地球，没有污染的那种。不过这些都是从首领那听说的，你们可别往外传，影响人心。”
“我的天呐……”5821没回话，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
5820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起队长那天夜里对他说的。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明吗？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队长是邪神教的？
扯淡，登上希望号后，他就和队长被分配为一个小队，那时大家都很年轻，朝夕相处地训练。
可以说他比队长的老婆还要了解对方。
再者，邪神教的目的是杀害其他人，队长做的却恰恰相反。
可队长偏偏在夜里问了他那个问题，第二天就重伤沉眠了。
他打算去看看队长的遗体，可遭到了首领的拒绝。
“我只是想看看遗体。”
“他已经被埋葬了，你现在是新的队长！”首领严厉地训斥他，好像他犯了什么大错。
他只好回去，一杯接着一杯，借酒消愁。
很快就下发了最新的作战任务。
5820的任务是带队探索基地东边40公里的一处岩洞。
这是一片陌生、黑暗的地下空间。像一只巨兽在面前咧开了大口。
杂乱无章的猩红钟乳石从头顶悬垂而下。参差不齐的石笋从地面高耸而起。如厚重的铁栏，将众人围入这座地牢之中。崎岖蜿蜒的隧道从四面八方向众人靠近。向下深不见底，向上错综复杂如迷宫。潜藏着不可言说的恐怖。不知名的生物在深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经过洞穴一次又一次的反射，在众人耳边回响不断，其中伴随着最微弱。最遥远的回响。那是人类的尖叫。
他听清了，那是，队长的声音！队长还活着！
“走，我们顺着这条路探索！”5820迫不及待地下达了命令。
这里的环境十分恶劣，浑浊的空气冲击着防毒面具。根据小队的检测器显示，这里二氧化碳浓度很高，还存在如硫化氢、氯气、氨气等有害气体。
5821忍不住抱怨道：“我感觉我的滤芯每一秒都在变腐烂。”
没人接他的话，因为前方的地面开始出现积水。
最初，水是从头顶滴下来的，随后慢慢从墙壁渗出，最终在脚底连接成流动的湖。
水位迅速上涨到脚踝。这些水就好像是能在岩洞中自由穿行一般，潮汐作用下，在多个岩洞中自由穿行，混沌起伏。
“往后退！”5820只来得及说了那一句。
下一刻，一股浪头打来，众人被冲散。
水已漫至脖颈，5820在湍急的水流中艰难前行，他发现前方有一块巨石，比水位高出几尺，于是他加快脚步向它划过去。
此刻，水面已经触及了他的下巴，他迈着沉重的脚步拼命向前，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水下传来，他试图不去想象涟漪之下隐藏着怎样可怖的生物。也不敢想，下一步会不会落入万丈深渊。
水流打湿了他的嘴唇。
5820仰头，避免被水淹没，在水中胡乱挥舞双臂，弥补脚下的虚浮。
下一刻，他攀住巨石粗糙的表面，将自己抬了上去。
他的状态很不好，剧烈地咳嗽，呛水，浑身湿透。
他战栗着躺了下来，水分慢慢蒸发，连带着最后一丝生机从皮肤中溢出。眼中的岩洞正在变得模糊。或许，是时候休息一会了，他感到眼皮越发沉重。脑袋不由得向右偏去。
一道人影，坐在墙边，盯着他看。
5820在看见他的一瞬间鸡皮疙瘩蔓延全身，因为那张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是队长的脸。可队长的尸体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手中紧紧捏着一张信封。582取下它揣进怀里。
他的死因显而易见，5820能看到他身上的伤痕。
但令人惊悚的是，首领口中明明已经埋葬的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5820试探着靠近他，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腕，然后是脖子。毫无疑问，队长已经死了。尽管脉搏已停，身体也已经冰冷。
5820已经走了几个小时。
道路越发收紧，变成了一条狭窄的隧道。他不得不手脚并用地在其中爬行，岩壁压在他颤抖的身躯，从肺里压榨出最后一缕空气。
在他向前爬过一条尤其狭窄的缝隙后，感到有什么东西附上了他的右腿，随后爬到了脚踝。
他爬得更快了。
随着不断地深入，周遭的岩壁似乎旋转起来。他很确定就在一分钟之前，自己还在水平爬行，可眼下，却感觉到重力在翻转，冷汗自脸颊上滑落，滴落在他起伏的胸膛上，腹中一阵翻涌。
终于，他看到了前方通道的尽头。他的动作紊乱，毫无章法。他急不可耐地爬过最后一段岩道，抓紧周围的石块。终于，他积攒起全身的力气，奋力向外一扑，从通道的尽头挤出。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方形房间。他瘫软在地上，不堪重负，逐渐昏迷了过去。
5820的名字叫林树，林树倒过来叫树林。
林树的父母期望他能成长为一棵参天大树。
所以他自小就努力学习，渴望能成为家庭的栋梁，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
他的人生并不出彩，甚至相当平庸，大学毕业后，就和女友领了证，一间80平方米的房子成为他的新家。
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
他离开前，妻子做了一桌饭菜，在家里等他。
记忆早已模糊，他脑海里的画面只剩下那桌饭菜。
忽然，一声巨响将他惊醒。
他屏住呼吸，钻进一块巨石的缝隙。
一片黑暗中，捕食者在他的头顶爬入爬出，它嗅探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蓦地冲向石室对面的一块巨石，急躁地钻了进去。
它一无所获。
野兽狂怒地尖叫起来，用全部四条手臂抓起一块巨石，狠狠向地面砸下。巨石粉碎开来，那股震动的力道直直地穿透了他的身体，那怪物发疯般地在石室中乱窜，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这个过程。
它的嚎叫在5820耳边响彻不休。
他能感觉到，成群的蜘蛛爬过，爬过他的胸膛、他的手臂、他的后背——好像对他这位不速之客十分好奇。
有一只蜘蛛爬过他的脖颈，一路贴着脸颊来到他的耳旁，他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强忍住剧烈的尖叫冲动。
突然间，那只野兽在5820的上方停下了，它向这道裂缝俯身。5820低下头，双眼紧闭。
吸入最后一口空气，他屏住呼吸，听到野兽将上方那块巨石搬开。它的鼻息与哼气声越发靠近，怪异而恐怖的躯体钻入了他所在的这条缝隙，在他鼻尖上方一寸喘息着。
5820感到他的呼吸扑面而来。
暴露了！
5820唰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刀，猛地划出。拉开了与怪物的距离。
按住刀柄底座，丝丝电弧在刀锋上跳动。
借着反光他看清了怪物的面孔。
爬行捕食者，危险程度A级。
这是活跃在β星洞穴的顶级掠食者。曾经希望号的惊蛰小队就是折在他们手上，无一幸存。
石室的空间不大，他理应从战术胸挂里丢出震撼弹逃离。
但他没有退，在这十多年的折磨里他早就受够了。
他将长刀高举头顶，摆出进攻的姿势。
可还没挥刀就被一股巨力震退。
挥砍的动作被打断了，捕食者突然冲上来，用两只利爪抓向5820的胸口。
如果他防御胸口，那么第二股巨力一定会将长刀摘去。
5820扭转腕骨，用出了擒拿手中的“缠腕”。
但他根本无法撼动对方。
捕食者的骨骼密度与人类完全不同，虽然它并未能夺下对方长刀，但他挥臂横扫打在5820胸口，如果不是他反应敏捷用刀身挡在胸前，必然会大面积骨折，就像心脏被攻城锤锤击那样。
仅有的一丝庆幸情绪也消失了，他背靠石墙，汗腺如同开闸的水库，全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就在这时，另一把寒刃猛地劈开了捕食者。
是120！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的空间一阵扭曲，紧接着出现了数十位同样的捕食者。
“5820，快跑！不要忘记……”
话没说完，数十只利爪穿透了她的喉管。
她喘着气发出嗡嗡的声音，可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
“队长，你醒啦？”
5820睁开眼，对上5821的眸子。
“这是哪？”
他迅速起身，环顾四周，但他只看见了眼前巨大的岩洞。
“我们，出来了？”
“队长你出发前喝酒了吧？”
5821笑嘻嘻地用肩膀顶了顶他，“好消息，首领那边传简讯通知任务取消，咱们不用下洞啦！”
5820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扫视自己的队员，其他人都在，唯独不见120的身影。
是梦吗？
“120呢？”
“队长，你真喝酒了？120不在我们队啊。”
队员们七嘴八舌地回答着他。
从他们口中，5820得知120早在几年前就死去了，对方甚至还是一个男人。
5820将手伸向口袋，摸到了一张湿漉漉的信封。
……
十年后。
今天是希望号登录β星的第二十五年。
首领特意给每人派发了一瓶精酿，并开放了希望号广播电台的使用权。
5821打开铁柜，从里面拿出一张沾满灰尘的光碟，播放了一段舒缓的音乐。
他对5820轻轻一笑，问道：“准备好了吗？”
5820点头，随后对方按下开关。
与此同时，希望号各个会餐厅的头顶，数百个扩音设备同时启动。
音乐声响起。
所有人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凝神。
“各位希望号的同胞们，你们好，今天是咱们登录β星的第二十五年，祝愿我们不忘初心。”
“今天，我想和大家说些高兴的事情，也想告诉大家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5820展开了那封信：
你好，5820，但我并不喜欢用代号称呼别人，我从1233口中得知了你的名字，林树。接下来，我会用你的名字称呼你。
β星，希望号，世界末日，血月，幸存者，这些全是假的。
你们都被骗了。
你们不是末日的幸存者，而是被掳上距离地面400公里的飞船，变成富人的专用器官提供者，猪猡。
难以置信吧？甚至连你的记忆都被做了修改。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是空间站里的工作人员。
友情提示你，代号120以前的人，都是工作人员，包括你们那伟大的首领，而他只是某个通天彻地家族的管家。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
但别为我难过，因为一开始，我也是刽子手，每天上班下班，独善其身。
可我遇到了刘云生，也就是1233，你们的队长。
抱歉，也许这就是爱情。
有一天，他对应的配对者需要他的身体，我利用我的权限悄悄救了他。
是的，你没猜错，他们的手段就是那种空间扭曲然后出现很多怪物，强制性让其他人误以为自己死亡，然后把人从培养仓里捞出来，进行移植手术。
我忍不住告诉了他真相，我跟他说，遇到那种情况就跑，我能这样一直保着他，可他拒绝了我。
他说，他的初心是回家，回到地球，而不是留在这个地方当一只苟延残喘的老鼠。
他恳求我告诉他苏醒的办法，我忍住了。但他却还是执意寻死。
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对他，对你们这些人来说。自由也许比生命更重要。
……
“现在，我告诉了你们这些操蛋的真相，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们苏醒的方法。”
5820翻开第二页。
你在这个不可理喻的可怕地狱中被困了多久？自从你从现实到了这个满是红色的怪异地方，你已经苟延残喘了多长时间？每一次从那些可怕怪物的魔掌下苟且偷生的时候，你都在想些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完全不讲任何道理，这个让人无比绝望的世界，或许只是某只蝴蝶的一场梦境？你有没有希冀过，什么时候能从这场荒诞的梦境中醒来，回到本应属于你的地方？
现在，我要郑重地告诉你，有一个方法，可以帮助你从这一层层扭曲的梦境中醒来，即便这可能需要你付出过于残忍的代价。
无论你在什么地方，你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不顾一切地抬头，仰望天空。无论你的天空是一片黑暗，还是被钢铁所笼罩，都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向上看，仰望，再仰望。
终有一刻，所有虚假的梦境会被耀眼的星空所刺透。
到了这一步，一切都会变得顺理成章；真实的星空如雨一般贯穿虚伪的红壤，将你四周一切捏造的景象砸的粉碎，一切虚伪的构成物将败北于现实，如同被海浪冲刷掉沙滩上的城堡般分崩离析。
你夺回了属于你的大地与真实。
接下来你只需要打开培养仓。
自你的天空翱翔而下，来亲吻它，本应属于你的世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需要带降落伞之类的无用之物。它们一定毫无意义。你一定能够夺回属于你的天空和大地。但你也一定会失去生命，因为它完全维系与你现在所处的培养仓，只会随着你的苏醒而消亡。
你在天空翱翔的几十秒，是你能拥有最长的时间，但作为补偿，你得到了本应属于你的真实，短暂而确切的自由以及回到家乡。我希望你得到的远大于你失去的。
我不像他们一样，许给你一个虚假的幻梦，只为了将你的躯体抱上冰冷的手术台。今天，或许是明天，你的躯体将会出现在当地的新闻上，你幸福而破碎的笑容将会被展示给你所爱的人，给予他们那无望的等待一个真正的终结。
我希望你能明白生命的意义，真实的重量，自由的价值。
你会回到你的家乡，你的爱人所在的地方。
林树打开仓门，与此同时，许多人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
林树扭开大门，对准身下的蓝色星球跳了下去。
所有人相视一笑，随后毫不犹豫地和他一样奔向家乡。
我们，归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