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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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出生在一个小海村，从小就喜欢搜集各种贝壳，不同于海边长大的人对各种和海相关的都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甚至觉得太过于普通和平常，都不放在眼里，对于海，我的内心总是有种特别的触动，说不清道不明，但是一直都在。

我爱这片海，永远不会腻的那种爱，尤其是对贝壳。

从有记忆开始，就对它们爱不释手，家里堆满了形色各异的贝壳。

贝壳越来越多，盛放的铁盒已经满了，后来换了一只大箱子，到最后整个房间到处都是。

爸妈对于我这个癖好很是奇怪，他们觉得每天去海边，随处都能看到的东西，为什么一定要全部搜集起来，心肝宝贝一样的这么爱惜。

但是他们同时又溺爱着我，一直放任着，并不阻止，他们说只要我开心就行。

他们爱我至深，也许里面掺杂着很多的愧疚。

我从小体弱多病，他们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没有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让我从小受了很多罪。

妈妈经常看着我心疼地哭，而父亲则时而倚在门口愁眉不展，看着日落，抽烟抽得更加卖力了一点。

她们只是普通的渔民，没有多少财力可以给我看病，况且我的病跑过很多医院，吃了很多药都无济于事，查不出病根。

所以他们只能更加尽力地爱着我，好像我是海边的沙，随时都可能随着海浪消失不见。

每次父亲打渔回来都想把最好的鱼炖给我吃，给我补身子，但每次身体没有好转反而更差。我对海产品从小就排斥，听妈妈说海边的孩子都是自己就会吃鱼的，但我不一样，第一次吃鱼就哭闹，还被鱼刺扎到去了医院。

后来干脆就不吃鱼，见我喜欢贝壳，父亲每次都会带给我，特别是身体越来越差，爸妈不让我自己出门去海边，父亲每次带回来的就更多。

但我的欢喜和身体的健康成反比，身体一天差似一天。

02

我在这样的境况里却并不着急，好像有什么在前面等着，只需要静静地等待走进这样的结局就可以了，这种奇妙的感觉像极了，每次我看到海那种感觉。

入夜时分，还没睡着的我听到响动，是妈妈。

妈妈半夜都会起来看我几次，因为体弱，我总是爱做梦，有时候会在梦里哭喊，妈妈怕我在梦里想醒醒不过来。

听人说，常年生病的人因为体虚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打扰，才会这样。

为此爸妈找过很多人，想过很多办法，都不见效。

每次有人来看，她们都是嘴里念念有词，煞有介事地在空气里一通挥舞，见得多了，我慢慢有些麻木，因为心里很清楚，这不会起作用的。

我隐约感觉那些不是梦，更像是我的亲身经历。

虽然大多数的梦，在醒来后都全部忘记，还是有些碎片留了下来。梦里面，我坐在村口的石头上，向一个地方不停地张望，看见有来人就焦急地站起来……

其他的画面就记不起来，每次试图去想的时候，就会头疼，呼吸急促，爸妈看到我这样就心疼地阻止，让我不要多想。

有一次我在房间的桌子上趴着睡着，手里还拿着新得的贝壳，这是父亲今天打渔回来带给我的，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吸引，莫名的吸引。

梦里我拿着同样的贝壳，欢喜地跳跃着，旋转着。这是唯一一次，在梦里如此的开心，以往每次都是被一阵揪心的疼痛疼醒。

这次完全不一样，我微笑着从梦里醒来，一度认为幸福感就要溢出梦境，成为现实。也是这次梦，让我积弱的身体一病不起。

03

这次生病是二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父亲在我的床边焦急地踱步，妈妈则是拉着我的手哭个不停。

父亲突然呵斥一声：“别哭了，哭有什么用？”，说着，他的声音也颤抖着，“哎”了一声，摇了摇头，继续踱步。

我努力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想要用手去抚妈妈因为痛苦而抽动的后背。

但是却抓了空。

狐疑之后，再次尝试，还是抓空。我开始慌了，大声地喊:“妈妈，妈妈……”，妈妈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继续对着床上躺着的人哭，那躺着的人和我一般模样，分明就是我躺在那里，那“我”又是谁？

我跑到在房间里踱步的父亲面前，想要去抓住他走来走去时不安晃动的手臂，也像抓空气一样，或者说我变成了空气。

他们看不到我，听不到我，感受不到我，难道我已经……

突然有风吹进来，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我眯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莫名的熟悉感，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时，头突然开始微微疼痛，我闭上眼睛，双手放在太阳穴处按压，想要缓解疼痛。

“小贝——”那人喊道。我抬头看看房间里，只有父母，躺在床上的我，站着的“我”和他，他在喊谁？

“小贝——”他继续喊，不过这次我看得清楚，他在对着我喊。“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你是谁，为什么在这，我又是谁——”突如其来的一切让头更加痛了。

04

我是谁，他是谁？

光影交换，我看清了他的脸，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但是他看我的眼神，让人感觉我们并不陌生。

父母还在伤心地哭着，我有些着急，对来人也有些不耐烦。

他走近我，不顾满是惊讶的我的排斥，来牵我的手，我吓得忙往后退，情急之下推了他一下，就是这一下身体接触，有电流一样的东西在我心头一击。

我突然心头一惊，一些记忆碎片开始泛光，这个人我在梦里见过。

有股巨大的吸力，让我情不自禁地看向他的眼睛，深邃有力，还有心痛的感觉。

“我们前世是夫妻，原本很开心幸福地生活在一个小海村，就是现在这个小海村。有一天，我要出海打渔，你劝我说感觉自己心神不宁，让我不要出海，但是我笑着说放心不会的，执意出行，你只好顺着我的心意帮我收拾东西，送我出海……”来人开始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那天，果然海浪很大，船翻了，我也掉下海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一个小海岛醒来，有两个人救了我。我醒来想到在家等着我的你，开始焦急吵着要回家，但救我的两人是海盗，看到我身上没有可搜刮的钱财，逼迫我一起行盗，我不同意，他们恼羞成怒就想要杀了我。”

“我拼命挣扎，还是敌他们不过，最后含恨而去。”说着，来人开始掩面抽泣。

而我的心脏像是突然灌入滔滔洪水，每一个浪头都拍打着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梦里的碎片一块一块排列组合，形成完整的画面，原来那些感觉都是真的。

画面里有我们曾经的欢声笑语，相濡以沫。送他出海那天的不安，还有等待他回来时的每一次张望，每一次失望的落寞都是那么的清晰。

还有，我最喜欢的那个贝壳，就是上次我睡着时握在手里的贝壳。

这时，他伸手朝向我，张开手，一枚漂亮的五彩贝壳在他手心里躺着。没错，这是他送给过我的，是我最喜欢的那枚贝壳。

05

一枚贝壳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却打开了我的前世记忆。

我看着眼前人，就是前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再也控制不住，倒在他怀里痛哭不已。

“因为挂念你，我没有立马投胎，一直就在你身边，看着你每天在村口等我，郁郁寡欢，就更放心不下，但也无可奈何……”他一边抱着我一边抽泣地说道。

“我知道你很自责，怪自己没有拦住我，但是亲爱的小贝，那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你的自责让你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还自我惩罚今生也不得开心，我很心疼，你知道吗？”他抽泣的声音变成了呜咽地哭。

我头疼得更厉害了。

“但是，我好想你，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永远记住你，只有这一个办法，我不想失去你……”我哭到不能自已，但是又因为触手可及的温暖而心安。

过了一会，他缓缓站起来牵着我，四目相对时，他说：“亲爱的小贝，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尽，为这，我等了几十年，现在我们可以去奔赴下一场相遇了……”

感受到手心到心窝的温度，我原本冰凉撕裂的心，在慢慢的回暖，脑海中闪过一幅幅温暖开心的画面，我们就这么微笑着。前面有一道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他就这样牵着我一直走着。

“呜哇，呜哇，呜哇……”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哭声，同时有大人们的欢笑声。

同一天，有两个婴儿前后降生，虽然在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家庭，但是这一声声啼哭带来的幸福确是同样的。

窗外已然是凌晨，天还没亮，太阳正在透过云层一步步地悄然靠近，黎明就在前方，属于他们的新生，也在前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