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明天见,却再也不见
今天我到医院看望爸爸后,习惯性地准备到对面病房探望你,却被告知你已经离开医院了,医生说你只有两小时的生命。
两小时 ……的……生命?!……什么概念?
我一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心一下沉了下去。
我下识意地朝你的病房走去,35号病房空空荡荡,人走床空。
昨天去看望你时,你虚弱坐在病榻上,形容枯槁,深凹的眼睛显得更大了。从你发现病情到现在,短短几个月,让人深恶痛绝的恶性肿瘤,生生吞噬着你的身体,眼睁睁看着你从一个170斤健硕的汉子,到现在差不多只100斤了。
你带着沮丧又无可奈何的微笑对我说,阿姐,医生说明天要给我插胃管。
前几天,你腹腔严重涨气,疼得在床上翻滚。医生决定给你插胃管“排气”。
我上前握住你的手说,你得好好配合医生,病情会慢慢好转的,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放弃,要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皇帝老爷也不例外,也许会有奇迹出现呢……
我语无伦次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连我自己都不能信服的大道理,我深知此时无论怎样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
你勉强挤出一点微笑,交待妻子一定要给我爸爸送苹果和水蜜桃,你说,这是朋友送的,陕西带来的,很甜。
是的,苹果和桃子都还在,你却不在了,还没来及跟你说一句,真的很甜……
记得那日,我爸爸病房新来了一位病人,那么年轻,大概只有三十来岁,浓眉俊眼,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病魔掩盖不了你英俊的脸庞,那就是你。这种年纪在肿瘤科还是很少的,我诧异之余深感痛惜。
结肠癌-晚期,“癌”字已够让人触目惊心,再加“晚期”二字,更让人直接掉进无底深渊。
可恶的癌细胞残忍地堵塞了你的结肠,食物下不去,水也下不去,吃什么吐什么,你每天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
你已经20多天没吃东西了,你什么都想吃啊,却连咽下一口水都成了奢侈的事。
一开始你还坚持每天下午点滴完,拖着虚弱的身子在你妻子的搀扶下回家过夜。你放不下你那年仅14岁的儿子,还有你深深眷恋的家。
大概过了一周,你虚弱得连站的力气都没了,再无法再回家过夜了。于是你包下一个双人病房,你不想自己一直的狂吐影响到其他病友。
虽然不在一个病房了,虽然只有一周多的情谊,甚至我们还不知对方的姓名,但接下来的每天,我去医院看望我爸爸时一定会去看望你,我妈妈和姐姐也会去探望你,就像亲人一样,这似乎已经成了惯例。
就在昨天,你还让你妻子有空回家给我们拿土鸡蛋,临别,你无力的挥挥手说,阿姐,明天见。你总叫我“阿姐”,总跟我说“明天见”。
今天阿姐我来了,却再也没能看到你。
泪水落在你的病房前……
医院走廊几个人在议论你,我一直不肯相信你真的会就这么走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更强大,更令人恐惧。
我在心里祈祷:什么只有两小时的生命,或许是狗屁庸医的判断失误,或许会出现奇迹,明天你又出现在医院里,看到我开心地叫我“阿姐”。一方面我又在想,如果,你果真这么走了,也算是脱离苦海了。
一直到第二天,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给你妻子发了一条信息,幻想奇迹出现,你真的只是回家而已。过了好几个小时她回信,说你已经在那日凌晨走了,很安静,就那样永远睡着了。
我心里最后一丝期盼终于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
我仿佛看到你穿着那件金黄的T恤,那是太阳的颜色,生命的颜色。你的眼神悲观绝望,又带着对生的眷恋和渴望,看了直叫人心痛。你无奈地朝我挥挥手,努力展开微笑对我说:“阿姐,明天见”。
明天见,却再也不见……昨日一见,竟成永别。
人们常说,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
你走了,在我预料之中,又在我预料之外。虽然知道你已没好转的可能,但还是没想到死神来得如此之快。
你就这么匆匆走了,留给亲人无尽的悲哀和思念。但你也从此不再受病痛的折磨,就像《丁香花》里唱的那样“尘世间多少烦恼,从此不必再牵挂”。
生命的终结竟如此短暂,我还来不及悲伤,来不及感叹,一切便已消亡。
米兰昆德拉说过:“生命是一棵长满可能的树”。但都无所谓,只要人还活着,总有希望。
是的,人活一世,除了生死,其它都是小事。
人生很短,名利富贵、爱恨情仇转眼成空。人生很长 ,我们都有责任对自己的健康负责。
人生是一趟单程票,时光在走,我们在走。有些人走着走着就再也没联系,有些人说了再见便再也不见。
生命属于我们每人只有一次,我们都要珍爱生命,珍惜每一天,善待自己,善待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
因为我们不知道,明天见,是否真的还能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