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审金瓶梅》第66章 第三十三回下 　韩道国纵妇争锋 　两种侮

应伯爵介绍来的，西门庆聘用的绒线铺经理韩道国，原来也是山东郓王府校尉，与伙计来保都是有军职身份的人，现在绒线铺正、副经理都是山东郓王府校尉，这么说校尉只是个闲差，也是个荣誉，就像现在很多老板汽车挂一个白色的军用号牌，车里再放上一块写着警备的红牌子，可以随便停车，随便掉头。

“韩道国纵妇争锋”，韩道国的弟弟和韩道国的老婆一直通奸，被邻居几个烂仔很早察觉，这天偷开了韩道国家的后门，一起涌进去把正在通奸的叔嫂二人捆在一起，拉到了街上的厢铺里。厢铺应该是市场管理办公室或者治安岗亭一样的设施。

“把后门开了，众人一齐进去，掇开房门，韩二夺门就走，被一少年一拳打倒拿住，（韩道国）老婆还在炕上，慌穿衣不迭，一人进去，先裤子挝在手里，都一条绳子拴出来。”女的还没穿裤子就被和丈夫的弟弟一条绳子捆一起，游街或者说是被扭送。

这四个烂仔的行为可分成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偷入韩道国家捉奸，为"非法侵入住宅罪"，第二段裸体游行或者裸体扭送，为第二百三十七条的“强制猥亵、侮辱罪“，两罪并罚。

我国《刑法》第二百四十五条和《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条都规定了"非法侵入住宅罪"，在前面第四回下“闹茶坊郓哥义愤，私闯民宅可防卫”和第五回上 “捉奸情郓哥定计，正当防卫与避险”中已经有讨论，只不过前两次都是"非法侵入住宅罪"的未遂，这次是既遂犯罪。

在前面第二十四回下，“惠祥怒詈来旺妇，泼妇骂街可涉罪”中，我们讨论过两个近似的罪名，《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强制猥亵、侮辱罪”与第二百四十六条“侮辱罪、诽谤罪”，两个罪名看起来差不多，应该怎么区分他们呢？“强制猥亵、侮辱罪”与“侮辱罪、诽谤罪”都是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的犯罪，都是侵犯公民的名誉，都可以使用暴力手段。区别在于“强制猥亵、侮辱罪”侵犯的是人的性羞耻心，是公诉案件；“侮辱罪、诽谤罪”侵犯的是他人名誉、人格尊严，一般情况下是自诉案件。从兰陵笑笑生对当时案件过程的描写上看，几个烂仔既有侮辱人格尊严的故意，也有猥亵的故意，一个行为触犯两种法益，想象竞合，择一重罪，应该是处以《刑法》第二百三十七条的“强制猥亵、侮辱罪”。

如果法官不认为强制一男一女捆在一起，赤裸下身从大街走过，有辱性羞耻心，仅仅是第二百四十六条的“侮辱罪、诽谤罪”，那么这几个烂仔犯的“侮辱罪”案件，因没有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就是刑事自诉罪了。

我们在第九回下“公诉自诉皆无门路，武都头误打李皂隶”那回提到过刑事自诉的案件问题，刑事自诉有三类：

1、告诉才处理的案件；

2、被害人有证据证明的轻微刑事案件；

3、被害人有证据证明对被告人侵犯自己人身、财产权利的行为应当依法追究刑事责任，而公安机关或者人民检察院不予追究被告人刑事责任的案件。

没有严重危害社会秩序和国家利益的“侮辱罪”，属于第一类的“告诉的才处理的案件”。

没有造成人身伤害和财产损失的“非法侵入住宅罪”，因情节比较轻微，处罚上应该是《治安管理处罚法》的档次。

本半回故事还有一个有趣的小插曲：

“内中一老者见男妇二人拴做一处，便问左右看的人：‘此是为什么事的？’旁边有多口的道：‘你老人家不知，此是小叔奸嫂子的。’那老者点了点头儿说道：‘可伤，原来小叔儿要嫂子的，到官，叔嫂通奸，两个都是绞罪。’那旁边多口的，认的他有名叫做陶扒灰，一连娶三个媳妇，都吃他扒了，因此插口说道：‘你老人家深通条律，象这小叔养嫂子的便是绞罪，若是公公养媳妇的却论什么罪？’那老者见不是话，低着头一声儿没言语走了。”

在古代的法律处理，韩道国的弟弟和韩道国的老婆通奸叫养小叔子，因为是同辈的，处绞刑；老者陶奸淫三个儿媳妇叫爬灰，因为是长幼两辈，处斩首。现在法律不看身份，看是不是违背一方意愿，男的不愿意，女方强上是强制猥亵罪；女的不愿意，男的强上是强奸罪或者强制猥亵罪。如果双方愿意，也到了性自主权的年纪，就与法律无涉，是道德问题和组织纪律问题了。因为中国古代是身份社会，而现代是契约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