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一直写到老的故事随笔散文

《洪水》8.11:敲边鼓

2021-06-27  本文已影响0人  侧身的贾薇
Vincent van Gogh,Sunflowers

“你看斗没得?陈五娃儿家头这两天天天有腊肉吃。”

“我还没看斗。”

“你好好注意哈,他天天出门来那个嘴巴都是油叽叽呢。”

“不一定是吃腊肉嘛,猪油煮白菜还不是可以吃得油叽叽呢。”

“哎呀,他家头哪点来呢猪油?”

“你不要弄个说,人家再穷家头有点猪油也不奇怪。”

“不是这个意思,是我已经闻斗他家有腊肉香了嘛。”

“哦,这两天有腊肉吃呢人家本来就少,他家还吃得起腊肉是有点稀奇。”

黄葛槽张家和邓家的两个婆娘在大黄葛树下歇凉摆龙门阵,张二娃婆娘先挑起话题。邓大娃儿婆娘听她说陈五娃儿家头天天吃腊肉,没想明白他家哪点来的腊肉吃。

张二娃婆娘往周围看了看,没看斗别的人但还是压低声音说,“你晓不得蛮?张家沟蔡家的腊肉不是被偷了蛮?”

邓大娃儿婆娘惊骇地大声问,“咹,是他偷呢?”

“哎呀小声点、小声点……”说完又赶紧往周围看。

“说百多斤腊肉全部被偷完了,凭他那个样子偷得了弄个多蛮?”

“我说也是,你看他细脚麻杆呢,喊他背两坨怕都背不动。”

“他胆子太大了嘛,幸好蔡家没报官府哦,报了怕早就把他抓斗喽。”

“咋个不是喃,”张二娃婆娘说完还大大叹口气,“哎,他家出个这种人也是遭罪。”

邓大娃儿婆娘突然问,“咦,他拿弄个多腊肉回来他家头晓不得蛮?”

“我也在弄个想,难道他爹妈就睁一眼闭一眼?”

“按理说,他在家头煮来吃他爹妈不可能认不得嘛?”邓大娃儿婆娘一直推理。不过稍后她还是理智地说,“也不能乱下结论,人家官府没通报,蔡家又没来闹,那腊肉究竟是不是偷蔡家还不一定。”

“是也倒是,就是……”

俩人正说得闹热,隔壁杨婆婆拿斗把蒲扇也过来歇凉,见俩人摆得正欢就说,“摆啥子哦,弄个闹热。”张二娃婆娘赶紧说,“没摆啥子,”又赶紧跟邓大娃儿婆娘使个眼色。

杨婆婆一屁股坐在邓大娃儿婆娘的长板凳上,拿斗蒲扇不停地扇,“啥子鬼天气,昨晚上下了一阵雨,今天还是热得不得了。”

“立秋喽斗嘛,晒秋老虎当然热得凶哦。”

“咦,你们发现没得?今年还没有涨水哈。”

“难说过几天就涨喽,一般都要立秋了才涨。”

“哦,就看今年的水涨得凶不凶?”

“这个说不一定,反正前都几年倒是涨得不大。”

“就是,我家河底下的堡坎都没淹完。”

“我家还不是。”杨婆婆说,“还是住坡上好,爬坡虽说累点但是水淹不到。”

“就是就是,那年子我家那个就说重新在坡上看块地盖房子,那不知他爹病了一大场,钱都看完了。”

“说蛮说,你老公公好点没得?”

“好是好点喽,就是还站不起来,上茅司都要人扶。”

“哦哟弄个蛮还是恼火得很。”

“咋个不是?”

邓大娃儿婆娘问杨婆婆,“你儿媳妇不是张家沟呢蛮?这两天回娘家没得嘛。”

杨婆婆说,“大上前天说她妈病了才回去了两天,昨天就回来喽。”

“哦,说蔡家那腊肉找斗没得?”

“咦,咋个找得到嘛?”杨婆婆说,不过人家蔡二娘娘想得通,哭了半天还不是又天天做活路。

“想不通蛮要咋个整?偷都偷完喽,想不通还不是没得用。”

“就是……”

邓大娃儿婆娘故意漫不经心,“到底哪个干呢嘛,硬是一点消息都没得蛮?”

张二娃婆娘又赶紧跟她使了个眼色,“这种东西怕不好查,吃到肚皮头哪个看得出来?”

杨婆婆说,“是哦是哦,硬是可惜蔡家那百多斤腊肉喽。”

邓大娃儿婆娘突然笑起来,“哎呀杨婆婆,咋个会可惜喃?又不是浪费,人家偷斗去还不是吃进肚皮头了。”

三个人摆了半天,快到吃晌午饭的时候,罗三婶也走过来,老远就说,“这黄葛树底下硬是安逸,怕不扇扇子都凉快。”

杨婆婆说,“你来坐哈嘛,硬是不消扇扇子。”罗三婶走过来,张二娃婆娘挪了挪屁股,把长板凳让出一截。

罗三婶刚坐下来就说,“哎呀谭家帮忙的人硬是太多了,我今天都没去。”

邓大娃儿婆娘问,“在老街办,你弄个远都去帮忙蛮?”杨婆婆赶紧替罗三婶解释,“人家是亲戚斗嘛。”张二娃婆娘问罗三婶,“你们跟谭家是啥子亲戚哦?”

“你们不晓得蛮?他儿媳妇的妈是我三姨爹的大表姐。”

“哦,弄个哟。”

“就是扯得远了一点。”

“啥子远哦,盐津喊呢竹根亲不都是弄个蛮?”罗三婶理直气壮。

另外三个人随声附和,“也是,也是。”

四个女人坐在大黄葛树下又摆了半天龙门阵,到吃晌午饭的时候,杨婆婆从长板凳上抬起屁股,“我要回家煮晌午了,”说完弯腰把地上的蒲扇捡起来就开走。

罗三婶说,“今天晌午饭吃现成,我再耍哈都。”

张二娃婆娘和邓大娃儿婆娘本来想跟斗走了,看斗罗三婶说再耍哈就不好意思走。

这时,陈五娃儿游手好闲地走过来,张二娃婆娘赶紧用脚碰了碰邓大娃儿婆娘,朝陈五娃儿嘟了一哈下嘴皮,邓大娃儿婆娘就好好盯斗陈五娃儿看。

陈五娃儿过来先跟罗三婶打招呼,“三姨赶这点歇凉蛮?”

罗三婶说,“是嘛,你妈喃?喊她出来歇凉嘛。”

陈五娃儿说,“我妈忙斗洗衣裳,怕没得空出来。”

“弄个热的天洗啥子衣裳,去喊她出来。”

罗三婶性格大方开朗,跟陈五娃儿的妈是表姊妹关系。

陈五娃儿只好说,“好嘛,我去喊哈看她来不来。”

他刚走,邓大娃儿婆娘就问罗三婶,“你看斗没得?陈五娃儿那个嘴巴油叽叽呢。”

罗三婶说,“有啥子奇怪呢蛮?”

张二娃婆娘本来不想插话,见邓大娃儿婆娘说到这种份上只好说,“陈五娃儿家这段时间好像天天有腊肉吃哦。”

“咦,他家怕没得弄个多腊肉来吃嘛。”罗三婶对表姐家的情况了如指掌,不相信她家天天有腊肉吃。

“嗯,不信你等哈问他妈,反正这两天都闻得见他家煮腊肉的香气气。”

罗三婶不解,“他家哪点来天天煮的腊肉哦?”

邓大娃儿婆娘赶紧凑近罗三婶,“就是噻,所以人家都猜……”

话还没有说完,看见陈五娃儿的妈拴斗匹围腰走过来,边走边在围腰上擦手。

看见罗三婶就说,“三妹不是去谭家帮忙了蛮?咋个还得空赶这点歇凉?”

“今天人多得很我就没去了,等明后天再去。”

“哟,今天都多蛮怕明后天更多。”

“也倒是。”

两个表姊妹说话的时候,另外两个婆娘一直盯斗陈五娃儿妈看,他妈发现后说,“你两个才怪,我脸上长花了蛮?”两个婆娘赶紧悻悻地收回眼光。

罗三婶问表姐,“你五娃儿今年多大了?不找点事情给他做蛮?”

“这马上就满17岁了,”说完又叹口气。

罗三婶说,“娃儿大了,不找点活路做脾气就养糟了。”

“就是吃不得苦啊。”陈五娃儿妈又叹口气。

“去年就喊跟斗他大伯伯赶盐井坝熬盐,才干了两天就干不动了。后来又喊他跟斗他二伯伯背生意,还不是去了一天就不去了。”

“你咋个尽喊他去干这种重活路?你自己的娃儿长得像根蒿枝棍棍认不得蛮?”

“那喊他干啥子?书又没读斗,力气又没得……”

“你啊,就是太惯实你这个独儿子了。”

另外两个婆娘一直在半边听插不上话,等罗三婶说完赶紧打招呼,“我们回家煮晌午饭了,你们慢慢坐斗耍。”说完就准备走,罗三婶赶紧问,“这两根长板凳是哪家呢,不抬回去蛮?”

张二娃婆娘说,“三婶你们坐就是,板凳我等哈来收。”

两个婆娘走后,罗三婶问表姐,“这段时间你五娃儿在做些啥子?”

“啥子都没做,一天游手好闲。”

“那是老表苦斗钱了蛮?”

“没有嘛,你老表上次跩断脚杆还一直赶家头休息,活路也做不了。”

罗三婶见表姐没明白就直说,“那你家这两天伙食还好得很喃?”

五娃儿妈没听明白,“你说啥子喃?”

“哎呀,你硬是没听懂蛮?说你家这两天还天天煮腊肉吃。”

“哦,说这个哦。”五娃儿妈才反应过来。

“这两天是天天煮腊肉吃。四妹儿前几天从普洱渡回来耍送过来好几坨,还说留斗点吃,那天拿出来才发现有两坨生蛆了,弄个热的天不赶紧吃蛮怕更搁不住。”

罗三婶听完心头放松下来,五娃儿妈却突然开始反问,“你听斗哪个说啥子话蛮?关心我家吃不吃腊肉做啥子哦。”罗大婶一时还找不到话来回。

五娃儿妈问,“是不是刚才张二娃婆娘她们赶这点乱说?”

罗三婶赶紧说,“人家有啥子乱说呢喃,就是天天闻斗你家煮腊肉香羡慕斗嘛。”

“现在嚼舌根的人多得很,煮点腊肉吃都稀奇。”

罗三婶说,“算了算了,没得啥子说场。”之后又问表姐,“你晌午饭煮好了蛮?”

“还没开煮呢,还说把衣裳洗完了再煮来吃。”

“那你赶紧回去煮了,我也回家了。”

两个人同时抬起身子,五娃儿妈又问,“这两根板凳是哪个呢?不来抬了蛮?”

罗三婶说,“好像是张二娃家的,喊就摆在这点等哈会来抬。”

说完俩人一起离开了黄葛树。

立秋之后的太阳晒得凶得很,在黄葛树下躲荫凉河风一吹,感觉稍微凉快点,一旦站在大太阳底下就晒得遭不住。

从大黄葛树到罗三婶家还有一段距离,她把右手举起来搭成“凉棚”遮在脑门上,汗水已经一颗一颗往下淌。

“这啥子鬼天气嘛,硬是热得遭不住。”她正自言自语,旁边突然冒出个人来把她吓了一跳。她放下搭凉棚的右手,才发现是家背后坎上的晏登会。

“你从地头冒出来呢蛮?把我吓一大跳。”

“你硬是胆子小喃,大白天都会把你吓斗。”

“哎,你悄悄密密就走上来了,当然会吓斗人嘛。”

“三婶你听斗说这两天出了些怪事情没得?”

“啥子怪事情哦?”,停了一哈问,“是张家沟腊肉被偷的事情蛮?”

“那个咋个会是怪事情?都弄多天了。”

“那是啥子?”

“是盐井坝的怪事。”

“盐井坝会有啥子怪事情?”

“你还不晓得,你大儿子不是在盐井坝帮谭老板做活路蛮?”

“没听斗他说喃。”

“他怕是不好说……”罗三婶不耐烦打断她,“哎有啥子就说嘛,啥子怪事情说不得。”

晏登会说,“我听我家那个说,盐井坝那些盐井底下尽冒泥浆水。”

“这个有啥子稀奇,不是往年地震也冒过蛮?”

“哦哟说这次不同,冒得凶得很,你没看斗好些盐工都停工了蛮?”

“哦。我还以为是太阳太大休息几天。”

“不是,就是井底下冒泥浆水了才休息呢。”

“这个也怪不到哪点去嘛。”

“你没发现今年子还没有涨水蛮?”

“难说今年子不涨了呢?”

“不涨才怪,”晏登会说,“不过蛮我们黄葛槽这边淹不到,就是怕老街那边凶。”

“老街也没得啥子凶,反正年年都淹人些早都习惯了。”

“也是哈。”两个人边说边往黄葛槽坡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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