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诺言深许 03：初遇少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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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打开门的时候发现苏畅居然在客厅的沙发上吃冰激凌，刚要开口问怎么逃出来了，就看见她朝自己挥了挥手，原来在边吃边讲电话。
许诺换了拖鞋，体贴地走入卧室里回避，不成想刚退掉丝袜，苏畅却追了进来，同时将手机伸到她眼前。
许诺一愣，不及寻问，倒像触了电似的惊醒过来。她小心地、犹豫地把手缓缓伸过去，再把那薄薄的玫瑰金色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艰难地发出一声“喂”。
“小诺，你好么？”苏展的声音永远那么好听，即使远隔渺茫的太平洋。
“我，我好……”面对苏展的时候，许诺再不是伶牙俐齿的新闻记者，一下子变成个结结巴巴、不知所云的小笨蛋。
苏展的语调里有着白昼时分光线充足的明朗，“哈哈，小姑娘，你就不问问我好么？”
你怎么可能不好？许诺心里想着，眼睛却有点酸，然后突兀地问，“你什么时候结婚？”
好久，电话那端没了声音，许诺只好追加一句，“你要是结婚的话，我有礼物寄给你们哦。”
又过了半天，才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我们分分合合了好几次，现在……不那么乐观。”
“对不起。”许诺开始为自己的鲁莽而懊悔。
苏展立刻笑了，安慰道，“没关系了，其实我挺好的，尤其听到你的声音，想着你还像从前一样可爱，真的很开心……”
“喂，女孩儿过了25岁就不可以再用可爱形容。”
“你有25岁了？”
许诺似乎看到苏展脸上一片惊讶，这正是她最郁闷的事，这个男人始终把她当作未成年的小姑娘，而她已经26岁了，和他堂妹苏畅同年同月生。
许诺在高一的时候认识苏畅，两个女孩儿被老师安排成同桌。彼时许诺学习好，简单、干净，有一点清高。苏畅更漂亮，有衣服架子一样的身材，青春期就已经发育得凹凸有致，五官精美，或者说修饰得完美。
整整一个学期，许诺与苏畅的座位旁都是男生的聚集地，男孩子们虚心地向许诺请教完疑难功课，再转过头对班花献殷勤。十几岁的女孩儿已懂得了虚荣，苏畅每日乐颠颠地感受着众星捧月的欢喜，还不时悄悄地问，“许诺，你说他们好么？”
“不好。”许诺答得斩钉截铁。
“怎么不好了？”
“太没内涵。”
“哼，酸葡萄心理。”苏畅不满。
“你就够没内涵了，如果再跟一个同样没内涵的人在一起，这辈子就毁了。”许诺毫不示弱地毒舌道。
苏畅急了，“好好好，就你有内涵，我祝你将来碰到一个超级傻瓜，以彰显你无敌的优越。”
那天苏畅伤自尊了，一整天没理许诺。许诺单纯，到家就把两人拌嘴的事儿忘到了脑后。可对方不愿意理她，她也只好憋着，捱到周末，终于憋不住，主动去苏畅家和解。
当时苏畅家住在那种老式的住宅小区，从一个斑驳的大铁门进去，三面都有老旧的楼房。楼的颜色永远是令人容易忽略的灰白色，这差不多是这座城市兴起的第一批住宅楼，早已经看不出新貌和它曾经的风光，只能以静默的姿态维持着原有的尊严。
或许这尊严也影响到了成长中的苏畅，让她过早地懂得了骄傲、自负、敏感与虚荣。每个自负的孩子心里都住着一个自卑的灵魂，苏畅是惹人注目的漂亮女孩，却不得不跟着下岗的父母及奶奶住在这片让她觉得心情灰败的宅子里。
好在她不是蜗牛，无需天天背着房子去上学。她穿戴出去的衣装都是她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所以她从不自己买零食吃，所有的零花钱及压岁钱，都被这个倔强的小姑娘攒了起来，买漂亮的衣服和饰品，买粉饼、眼影和唇彩，就这样她成为班级里最早偷偷化妆并能够化得很好的女生。
因为天生丽质加之热衷于修饰，苏畅拥有了远远超越同龄女孩的明艳之美；因为没什么多余的钱可以贪嘴，她的体态始终轻盈苗条。至于学习成绩，能保持中上的水平对她来说就算达成目标。她曾经跟许诺解释，我之所以好好学习，并不是将来想成为什么有用之材，只为了有一天可以变成更有魅力的女人。
女人两个字，在15岁的许诺听起来有点遥远，似乎还有点惊悚，而且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羞涩的惊异。苏畅从不介意这些，她身边大批追逐的目光足以令她内心强大、自信满满。
只是太漂亮的女生往往缺乏同性缘，说来说去无外乎女性天生的嫉妒心。在苏畅的女同学里，当时唯一可以算得上朋友的便是许诺了。这不仅因为她们是同桌，还因为许诺有一种乐观的生存智慧。苏畅身边的许诺，从没有一刻自卑过。
你看，做朋友，也是要棋逢对手的。
许诺在苏畅病假时过来给她补过一次课，所以依稀还能想起她家的位置。记得那是处于一楼的一栋房子，从楼内的门进去可以直接通向客厅，而外面还有个小小的栅栏门，里面是个小园子，园子的一角有个自行打通的偏门，同样可以通往室内。小道旁种了一丛丛不知名的黄色小花，让春天变得生机盎然，也给这幢老式住宅添加了些许情致。
那天许诺很快寻到了记忆中的小园子，没想到却碰见了一个不期而遇的少年。隔着稀疏的白色栅栏，许诺看到里面坐在石凳上的男孩，清秀、干净，不笑的时候有着近乎于忧伤的安静。不过她很快就看到他笑了，像初夏的晨光一样明朗。
微笑时他的眉眼自然地弯成一个完美的角度，唇边漾着温柔的善意，“我猜你是找苏畅吧？”
许诺只觉得那天的阳光特别刺眼，晃得她连忙垂下目光，慌乱地点了点头。
少年走过来打开园门，轻道，“进来吧。不过苏畅刚跟小婶出去了，大概要过一会才能回来。我想你应该喜欢坐在那里等。”说完他指了指旁边一架悬起的秋千。
许诺记得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秋千，如今有这样一个东西垂在那儿，显得小园子更加生动可爱。
“是你做的么？”许诺坐上去，不自觉地轻轻荡起来。
“是啊。虽然苏畅不喜欢，不过我奶奶倒是很喜欢，呵呵。”
“嗯？”许诺不解。
“苏畅不喜欢什么秋千啊、单车啊，她可能更喜欢旋转餐厅、小轿车之类的。她是物质女孩，而奶奶是位精神世界相当矍铄的老人家，她喜欢这种活泼浪漫的小玩意。”
许诺笑起来。她也喜欢这样的东西，是不是说明她的精神世界也相当矍铄呀？
“对了，我叫苏展。苏畅的堂哥。”少年突然抛出一句迟来的自我介绍，那好看的眉眼再次挂上了温暖的笑意。
许诺突然脸红了，低着头回应，“我叫许诺。”
苏展若有所思，“这名字……不错。”
“没觉得怎样好，听起来不大像女孩儿。”
许诺不自然地解释。
苏展却朗声笑了，安静地盯着前方，像是在思索着如何措词，最后总结道，“如果这是你父亲取的名字，他一定是想许给你母亲一个承诺吧。”
其实最初他险些脱口而出的是“你想许给谁一个承诺呢”？但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看起来有些腼腆的小妹妹，他觉得不适合随便开这种玩笑。
许诺却像看穿了苏展的心思一样，面颊更加嫣红，语无伦次地说，“啊，这个……不是吧……那个……”
然后一着急她就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还转移话题道，“你坐吧。”
苏展愣一下，又笑起来，“男人怎么能热衷荡秋千？”
这回许诺窘得连脖子都红了，男人？！是呀，无论眼前这个人温润如玉也好，阳光明朗也罢，他结实纤长的形体、俊逸舒朗的眉眼以及唇边微微冒出的青色，真的比自己班里那些小男生们成熟许多。
苏展似乎也发现了许诺的脸红红的，只以为是天气热，便走回屋子里端出两杯酸梅汁。回来的时候他看到许诺正盯着石桌上一本书的封面出神，于是问，“喜欢安妮宝贝的作品么？”
许诺摇摇头，反问，“你喜欢啊？”
“我？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没看过。她的东西多数都是给女孩子看的吧。这次苏畅嚷着要读，我就跟班上女生借了两本。”
“其实我也没看过。”许诺纤巧的手指轻轻抚过淡雅的封面，眼里不经意地泄露出一种好奇与渴望。
这么多年来，她的读书历程几乎与父亲的步调一致。父亲的藏书基本上分两类，一类是与他专业有关的中外文学名著及史书，另一类是属于他的个人爱好——武侠小说。所以许诺的世界里有哈姆莱特有简·爱有宝玉和黛玉，也有郭靖有张无忌有李寻欢有沈浪，却从不曾接触安妮宝贝这种女孩儿图书。倒是看到过女同学间在相互传阅，然而许诺可以看的书实在太多了，很多书想着要去瞧瞧，最终却还是忘了。
苏展见许诺呆呆地半天没说话，便将其中一本交到她手里，“喜欢的话就拿去看好了。”
那天，许诺捧着那本《彼岸花》步行回家，她没有等到苏畅回来，她怕再等下去，自己的心都会跟着燃烧起来。那个温柔的少年体贴地送她到门口，阳光笼罩在他挺拔的身体上，有种令人窒息的美感。
他们得体地告别。
她的心却怦怦怦怦跳个不停。
回家后，她在一张精美的纸签上写下这样一句话，为君许承诺，只愿心舒展。
心系苏展——这几个字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那么直白地说出来的。
直到苏畅发现了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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