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

她叫素衣，是个戏子，早年学的刀马旦，可不知怎么伤了脚，班主念她唱功扎实，便给她换了师父，学起了花衫。

“素衣啊！”桃安拎着酒壶呼喊着她的这个便宜徒弟。

素衣闻声，放下手中眉黛，出门向师父道了个万福：“师父，徒儿这儿是真的没钱了。”

“呔，难道为师就知道讨钱买酒！”桃安轻骂，“死丫头，那程家老爷子过寿，请咱们戏班子去唱三天戏。为师来与你说说，你若是还有那打算，就好好准备准备。”

“哪个程家？”

“还能是哪个？自是那宁宣城程家。”

“好的，徒儿知晓了，谢过师父。”

那宁宣城程家老爷，前后有两任夫人，端是个专情，可惜子嗣不旺，四十多岁才添了个儿子。这次过的是六十大寿，程老爷喜欢听戏，他这个孝顺的儿子便为他请来了素衣在的这个戏班子。

头一天时，桃安这个过了时的台柱子，许久不见开嗓，竟也上台唱了她成名的曲目――《白蛇传》。

唱着：驾彩云离却了峨眉仙山，人世间竟有这美丽的湖川。这一旁保俶塔倒映在波光里面，那一旁好楼台紧傍着三潭……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春风暖暖拂罗衣……

素衣在台下轻声跟着哼，看着台上的白娘子，泪眼婆娑。

最后一日唱的《霸王别姬》，是素衣扮的虞姬。唱：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台下喝彩不断。

只是这晚，程家出事了。程家夫人险些让人杀了，用的是虞姬的剑。

这下子，这戏班子可是一个人都走不得了。衙门来人，将素衣抓了去。

素衣去了狱的第二天夜里，程家公子程辙来到狱中探视素衣，。一见面，程辙便跪下来。

“姐姐，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娘吧！”

“她不是没死嘛。”

“可她到现在都没醒，连郎中都说不出缘由……姐姐！”

素衣叹气，说道：“那晚你闯进来，我连剑都没来得及带走，又怎么做别的什么？”

“小弟求姐姐了！”程辙头都磕出了血。

“我为什么要放过她？她杀了我娘！”素衣喊到，声音在狱中回荡。

“那姐姐杀了我吧，我给大夫人赔命！”

“就这样吧……”素衣的目光投向那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夜。

后来，程辙作保，衙门将素衣放了。

出了府衙，素衣看到了她师父桃安和程辙，笑了笑。

“师父，我们走吧。带着娘，远远的离开这里。”

“想通了。”

“嗯。”

程辙捧着一小箱金银，说道：“虽是些俗物，但却是缺不了的。姐姐收下，就当是小弟的谢礼，谢姐姐饶了我娘。”

“她能活着，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个聪明的儿子。这财物我收下了，从此我与程家再也没有关系，你也不必叫我姐姐。”

抱着母亲的骨灰坛，素衣小声哭起来。

她本该是程家嫡出的大小姐，过着想程辙那样的生活。可是她娘亲被程辙的娘害的难产而亡，留下她一个孤女，若非她师父，她恐怕活不到今日。

桃安总爱唱《白蛇传》，扮白娘子，但她却是那个小青。素衣的娘才是白娘子，抛弃的一切嫁给那程老爷，最后就剩下这坛中骨灰，和素衣这个女儿。

桃安这个小青，最终是背负了所有的罪孽。桃安给程辙娘下毒，让她成了一个废人。

戏台上，虞姬挥剑自刎，谢了幕。

素衣啊，终不是那虞姬，她这一生都再也不会拿起那剑了。

                                              羽殇

                                        2018年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