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便利店的故事【番茄酱🍅】
生活由琐碎组成,一件白衬衣、一瓶洗洁精、一个小汤勺,或者一瓶番茄酱...... 我们因为它们的平凡忽视这种简单的存在,却在多年后的某个瞬间,痛哭流涕。
————————————题记
或许是为体验生活,许是每天无课的日子太无聊,阿娟在学校不远处的一个小区里找到了一份晚18时至22时的便利店兼职。
工作很简单,就是在老板娘回家带小朋友的4个小时里,收拾整理便利店的货架,以及收银。
由于便利店在小区内部,工作环境简单,事情也并不复杂。所以,阿娟的大部分时间依然空闲,多是站在收银台望着窗外的那颗树,静静数着时间流逝。
回想起来,当初会选择这家店打工,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颗树。走在小区墙外,微风徐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抬头就看见一树粉色的花朵。
整理完货架,抬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21点。阿娟为自己泡了一杯黑咖啡,靠着收银台看夜里的树,感觉又是一种不一样的美。
这时,便利店门口的自动门铃响起,“欢迎光临”。一个小男孩神色匆匆跑进来,站在足足比他高四五个头的货架前,左右探头,似乎寻找着什么,焦急的情绪,让他不自觉地搓动着无处安放的小手。
阿娟慢慢走上前去,“找什么吗?小不点儿。”
“我不叫小不点儿!我在找番茄酱,玻璃瓶的,红色的,高高的那种。”
阿娟从货架上取下一瓶亨氏玻璃瓶款的番茄酱,递给小男孩,问到,“是这种吗?”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幸好买到了,不然妈妈要生气了!”说着,小男孩如获珍宝般将番茄酱瓶死死护在胸前。
结账、收银,然后看着小男孩一溜烟跑开。阿娟在心里嘀咕到,“现在的妈妈都这么厉害的吗?买不到番茄酱还要生气,看把小朋友吓得够呛。”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自那天起,每两天晚上的21时,阿娟都能准时看见那个小男孩,同样的神色匆匆,同样的小跑前行,不一样的是,他不再左右寻找,而是径直来到放着番茄酱的货架,取下一瓶玻璃装的亨氏番茄酱。
一个月的时间里,小男孩每两天准时报到一次。
月末某天,阿娟实在忍不住,在小男孩结账时,问到,“小不点儿,你家是天天喝番茄酱吗?隔天买一瓶。”
小男孩接过番茄酱,严肃地说,“我不叫小不点儿,妈妈爸爸都叫我丁丁。妈妈说给我做蛋包饭,要放番茄酱才好吃。”
“那也不用隔天就买吧,蛋包饭的番茄酱是点缀,撒上一点就好了。你妈妈是倒了一瓶吗,她会不会做菜啊?”
“不许说我妈妈!我妈妈做的蛋包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妈妈让买番茄酱,我就买番茄酱,你怎么问那么多,比小朋友的问题还多!”小男孩如一头发怒的小狮子,边说边晃动着他肉乎乎的小拳头。
“是是是,你妈妈是美厨娘。谢谢,9块钱。”
小男孩伸手在裤兜里掏了掏,1块、2块、5块,数来数去只有8块钱。
“漂亮姐姐,今天钱不够,你先卖给我,下次买时一起补给你,行不行?”
“就当姐姐招待你,这一个月,你帮便利店创收了,这瓶算奖励。”
“不行!妈妈说不能白拿东西,我明天一定还给你!”说完,小男孩抱着番茄酱,快步跑出了便利店。
隔天,丁丁果然带着10块钱来了便利店。而阿娟也带着浓浓的好奇,开始特别留意这个叫丁丁的小男孩。
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朋友。便利店不太忙的时候,阿娟会请丁丁吃一根棒棒糖,坐在靠窗的休息椅上,一起看窗外那颗树纤细的枝条在风中飘逸,听丁丁讲述他的妈妈,那个温柔、善良、美丽的人。
阿娟虽然从未见过丁丁妈妈本人,但在丁丁日复一日地描述中,丁丁妈妈的形象越发生动。齐腰长发,说话先笑,喜欢小动物,最喜欢萨摩耶,以及用右手小指勾拉耳边头发的习惯性动作。而丁丁,只要讲起妈妈,他的嘴角总是挂着笑意,即使讲到妈妈因他调皮责骂,丁丁也从未流露出半点生气的感觉。
这让阿娟对这名“神秘”的妈妈充满了好奇,于是向常来便利店的几位熟客打听起来。
“丁丁,我知道,他住在我家楼上。经常看见他买菜回家,懂礼貌,可乖巧了!”
“丁丁啊,前天我还看见他在门口菜市买鸡蛋,说妈妈让买回去做蛋包饭。”
“丁丁,可懂事了,之前看我提米,还主动帮忙,不要看他人小,力气可大了。”
但奇怪的是,虽然大家对丁丁都有印象,夸他是小区最懂事、最听话的小朋友,可却没有人见过丁丁的妈妈。
“丁丁,我怎么没看见过你妈妈啊?她都不出门吗?”
“妈妈在家看书呢。你看,这是妈妈给我做的蛋包饭,看我们这么熟的份上,分一点给你尝尝,沾番茄酱可好吃了。”
边说,丁丁从自己的保温盒里舀起一勺蛋包饭,配上满满的番茄酱,递到阿娟嘴边。
一口吞下,并没有丁丁描述的那么美味,中规中矩,甚至由于过多的番茄酱,有些辣喉咙,但看着丁丁一眼的陶醉样,阿娟舔了舔嘴唇,不再说话。
“阿娟姐姐,好吃吧!我妈妈最能干了,你看这蛋,要热油下锅......”
阿娟扫了眼丁丁的饭盒,刚好看见他手上新添的烫伤。似乎丁丁每次来买番茄酱的时候,手上都会有新烫伤,但阿娟从未说破,只是饶有兴致地听着丁丁不停地讲着,妈妈有多么多么能干,炒的蛋包饭多么多么好吃。日子也就在这样平淡地过着。
直到有一天,随着便利店门口“欢迎光临”的声响,一个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纸箱。男人走进便利店,将纸箱重重放在收银台,箱子里传来玻璃相撞的“乒乒声”。阿娟抬眼看了一眼,居然是满满一箱的番茄酱。这让阿娟下意识地想到了丁丁。这样一想,丁丁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来便利店了。
“您好,我是丁丁的爸爸。就是常来店里买番茄酱那个小男孩。”
“嗯嗯,您有什么事吗?”
男子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接着说,“丁丁买了很多番茄酱,家里也用不着。明天我们就要出国了,想着不要浪费,就搬来放在店里卖了吧。不需要退钱,也就是想着浪费可惜了。”
害怕阿娟不理解,男子最后还加上了一句。说完,男子就往便利店外走。
“等等。丁丁不是说,他妈妈要做蛋包饭需要番茄酱,这些都不要了,那他妈妈?”
“丁丁妈妈已经走了很多年了......”男子说了一句,突然停了下来,再次转身时,阿娟看见他用左手用力按了按眼角。
“这段时间,麻烦您了。我知道,丁丁特别喜欢找你聊天。这孩子有什么都放在心上,也不和我说。他妈妈去世后,他把自己锁在房里,我劝了好久都没用。从那天起,我就没见他笑过。直到后来有一天,我起床时,他一个人在厨房鼓捣什么,端出一盘黑呼呼的东西,笑着对我说‘妈妈做的蛋包饭最香’。那之后,丁丁就活在了他的幻想里,我也带他看了好几个医生,但都没有好转,只好停学在家,这次去国外,也是为了他的病。”
男子接着说到,“他妈妈是一名医生,常常加班,我工作也很忙,丁丁常一个人在家里。丁丁也经常为此,一个人生闷气。每次这个时候,他妈妈就会给他做蛋包饭。那天夜里,他妈妈是夜班,丁丁许是想念妈妈了,就打了电话,撒谎说自己病了,想吃蛋包饭。结果,他妈妈着急,7个小时的连续手术一结束就请假回家,在回来路上发生了事故 ……”
那天之后,阿娟再也没有见过丁丁,听小区的人说,他们一家去了美国。
很多年后,正在内蒙古采风的阿娟,突然收到便利店老板发来的一条短信,说从美国寄来一箱的亨氏番茄酱和一张明信片,指明送给阿娟。明信片上只有一句话,“对不起,谢谢你。”
看完短信,阿娟放下手机,继续看着草原上奔跑而过的骏马,一下一下按着手中的相机快门。许久,阿娟终于拿起手机,输入,发送。
“老板,把番茄酱放在便利店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