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红尘.过路人
1.
那年,七月的广州火车站。
骄阳似火,排队买票的人像长蛇阵一样,赤裸裸的曝晒在毒辣辣的太阳下。
我不耐烦的守着一堆行李箱。
同伴去买火车票久久未归,挥汗如雨的我正懊丧地看着胳膊上晒起一颗颗小小的薄水泡。
忽然一个黑瘦的乞儿出现在我眼前,一言不发地向我伸出脏兮兮的小手。
我吃了一惊。
我并非讶异这司空见惯的车站码头上你无法辨别其性别的小乞丐:他们都是脏兮兮的脸和手,枯黄纠结的头发,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仿佛地狱里偷偷溜出来的带着邪气的精灵。
我惊讶于这个乞儿腰里竟栓这一条长长地肮脏的布带子。
布带的另一端,是一个披着大波浪长卷发,神情疲惫、裙衫龌龊的30多岁的妇女。
她大大的眼睛,空洞而又茫然,眼神漫无边际地似乎什么都未曾入过她的眼。
她跟着小乞儿身后,迈着懒散的步子,一副天地为家,四海浪荡,去留无谓的样子。
女人的身上,还背着一个破旧的行李卷。
我掏了一元钱给那母子俩,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头顶的骄阳,眼光忍不住追随着她们。
接着,我看见那小乞儿又向一位旅客讨来半盒吃剩的快餐。那女子(我不忍使用“母亲”这两个字眼)接过来,一边低头扒吃一边任由她的孩子牵着她在广场漫游。
我看见很多人都默默注视这母子俩很久。
2.
合肥火车站,川流不息的广场上,仿佛电影里定格的画面:一位和尚,十七八岁左右的年纪,灰布的袈衣僧鞋,一张清淡出世的面容,静静的眼神,拉着一只旅行箱。
他就那么鹤立鸡群一般的临时站在那里,站在人流之中。带着一股子超凡出尘的味道;不知道是在踌躇?还是等待?
虽然广场上人来人往,却让人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那个年轻的出家人身上。
我想看见他的人,说不定每个不同地心境里,肯定都会有不同得感触。
而我,一瞬间,竟想到了苏曼殊和李叔同。
这么年轻的男孩子,为了哪般,就那么遁入了空门?
这热热闹闹的红尘紫陌之中,就真的了无牵挂吗?
3.
那天,我在家中接待了两位路过的人。
先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一手拎着蛇皮袋子,一手提着根木棍,倚在门旁,乞讨。
我从抽屉里翻出五角钱来打发他。
他伸手接过,眼都没抬一下,一言不发,转身就离去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过了一会儿,一位年老的乞丐再次光临。
这位老者是背灰簇簇地白布搭的,一手握着真正的打狗竹棍,我再次拉开抽屉,却发现里面只剩下两枚一角的硬币,而我确实没有散钞,我只好拿了这两枚硬币施舍给了这位老者。
没想到这位老者接过硬币,双手合在一起,作了个揖,开口唱诺道:“谢谢好心的姑娘,姑娘你心肠好,福运好,天天开门进财宝,平平安安直到老”。
我忍不住笑起来:“哎呀,也谢谢你呀”。
看到这位乞者笑吟吟地离去,我不禁想到,虽然这位老乞丐的顺口溜油滑俗气,听起来,却也能博人一笑。也表示了他对普遍的施舍者普遍地谢意;无论多寡,皆是善缘。
这位老者才是真正以乞为业,是专业的乞丐。
而前一位手拎蛇皮袋的,便是做了要饭的,也不过是个丐帮的“二流子”。
我想起他接过钱昂然离去时的模样,不知心里有没有不屑为乞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