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议烈妇遭报应?《情史》第一卷十三《王氏妇》附十四《徐君宝妻》

2024-02-20  本文已影响0人  小桃爸爸

至元十三年(公元1276年),元军攻破临安,南宋灭亡。南下的元军打到了天台(今浙江省台州市天台县),有一个元军千户俘虏了一户王姓人家。因为家中的儿媳貌美,元军千户便将她的丈夫和公婆全部杀害,意图逼迫王氏妻屈从自己,但王氏妇誓死不从。

到了第二年春天,千户强行带着她北上,途径嵊县(今浙江省嵊州市)清风岭时,王氏妇悄悄望天叹道:

“我找到可以死的地方了!”

然后她咬破自己的拇指在悬崖的一块石头上写下诗曰:

君王无道妾当灾,弃女抛男逐马来。

夫面不知何日见,妾身料得几时回?

两行清泪频偷滴,一片愁眉锁不开。

回首故山看渐远,存亡两字实哀哉!

之后便跳崖而死。

后来元末大才子杨维桢听说了这件事,作诗曰:

介马驮驮百里程,

青风岭上血书成。

只应刘阮桃花水,

不似巴陵汉水清。

这首诗是具有讥讽意味的。所谓“刘阮”是指南朝宋的文人刘义庆所著《幽明录》中的刘晨,阮肇二人。传说两个人一起进入天台山中采药,随后在山中遇到一群仙女,和她们欢愉了半年才离开,回到家中才知道距离二人离家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此后“刘阮”就变成了男女幽会的代名词。杨维桢这首诗中隐含的意思是,虽然王氏妇人在清风岭上留下血书自杀一事很壮烈,但是此前她已经跟随那名千户走了一百多里,恐怕身子已经不是那样清白了。

结果此后杨维桢一直没有生下子嗣。一天晚上他梦见一名妇人问他:

“你知道你无后的原因吗?”

杨维桢说不知道。妇人又说:

“你还记得你为王烈妇写的那首诗吗?虽然你没能损坏我贞洁的名声,但你的用心太过刻薄,诽谤我的节义,罪孽深重,所以上天才让你绝后。”

杨维桢醒后懊悔非常,于是重新作诗曰:

天随地老妾随兵,天地无情妾有情。

指血啮开霞峤赤,苔痕化作雪江清。

愿随湘瑟声中死,不逐胡笳拍里生。

三月子规啼断血,秋风无泪写哀铭。

之后他又梦到妇人前来道谢,不久之后果然生下了一个儿子。

《情史》里的这个故事记载得有些简略,实际上王贞妇的事迹早在元代就开始流传。元末朝廷还在清风岭为其立碑,碑文正面是由书法家李孝光所书写,而他正是杨维桢的好友。

碑文的记载与《情史》中略有不同,但更为详细。根据碑文记述,王贞妇的全家被杀在先,然后元军的主将见她貌美,想要将她霸占。而王贞妇激烈地抵抗,当时便想要自杀,但是被强行制止下来,之后主将就让被俘的妇女将她看守起来。

之后王贞妇对元军主将说:

“你想收我为妻妾,也希望我今后能够好好侍奉你。可倘若我不为死去的丈夫和公婆尽哀的话,苍天定不容我,不为天所容的人,还怎么能为您所用呢?所以请让我为他们服丧,丧期满后我自当从你,若你不许,我只有一死,肯定不会做你的妻妾!”

主将担心她自杀,因此就答应了下来,但是仍旧对她进行严密的监视。

然后同样是第二年春天,主将带着王贞妇班师北还,途径一地名曰青枫岭,下面是绝壁悬崖。妇人趁着看守的人放松警惕之时咬破手指在山石上写下文字,接着望向南方痛哭之后跳崖而亡。

之后碑文中同样记载了超自然现象,说那些用血写下的字渗入了石中也化为石头,到了阴天下雨时就会鼓起来,如同刚刚写好的那样。四十多年后元庭表彰她为贞妇,并将青枫岭改名为清风岭,同时为她立庙。时至今日,嵊州市的清风岭上仍旧有相关的景点留存。

根据碑文的记述,可以看出王贞妇始终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抵抗,身体的清白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作为与李孝光同时代的人,杨维桢应该同样知晓这一情况,却仍旧写下这样的诗,确实是不太厚道。

不过因为写诗就被诅咒无后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有些怪力乱神。成书与明中期的《菽园杂记》中记载,传说有一个不知道姓名的文人写了首诗嘲讽王贞妇,结果因此绝后,诗文曰:

啮指题诗似可哀,

斑斑驳驳上青苔。

当初若有诗中意,

肯逐将军马上来。

作者在这里特意提到了杨维桢,说这首诗与杨的诗意思相同。可见当时的传中里并没有说杨维桢绝后,而是另有其人。

不过作者在文末评价说,虽然那个人的绝后与写诗不一定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那些忍辱偷生的人都讨厌那些贞洁烈女的故事,所以总会想方设法加以抹黑,说明他对杨维桢也是不赞同的。

第十四篇故事与这一篇相似,因此就放在一起讲述。

第十四篇名为《徐君宝妻》,同样是南宋末年,同样是被元军俘虏。不过徐君宝的妻子并没有像王贞妇那样激烈抵抗,而是多次利用巧计推脱。虽然男主人对此很恼火,但因为她姿色超群,所以一直下不去手杀她。

但她不可能一直这样回避下去。终于有一天,男主人实在是忍无可忍,准备霸王硬上弓。徐君宝的妻子知道这次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便要求先祭奠自己的亡夫,然后就听从于他。

男主人大喜,答应了她的请求。结果和上文一样,徐君宝的妻子祭奠过夫君之后在墙上写下了一首《满庭芳》,然后投水而死。这首词颇为凄美,在后世也广为流传,便以此作为本文的结尾:

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旂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鉴徐郎何在?空惆怅,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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