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我的父亲
好像从来不曾怎么注意过父亲节这个节日。
就像在我的生命里并不怎么有存在感的父亲。
父亲不善言辞,就像一头老黄牛一样只知道干活。天好的时候,要么下地,要么走村串巷的卖东西;天不好的时候,就在院里或者堆放杂物的西屋鼓捣,反正一刻都闲不住。实在没活干了,就躺在床上睡觉。父亲从小和我的交流极少,从来没有像别人家的父亲一样跟自己的孩子有事没事的时候聊聊天,谈谈人生的志向、生活的烦恼?哪怕就是聊聊学校里的事情。我甚至都不曾有印象父亲抱过我。
但是父亲无疑是爱我的。跟中国大多数内敛的父亲一样,父亲对我的感情像初春的小雨,润物细无声。记得读初中的时候,我得了严重的痔疮,根本走不了路。每天都是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送我上下学。坐在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前面父亲的背影,感觉从未有过的亲近。后来我考上大学要坐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几千公里之外的学校报到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地离开家。高中虽然是在市里读的,但是离家只有十几里路,每个礼拜都会骑自行车回去。可这次一年最多也就才能回来一两次了。走的时候,说好了不用父亲送,可是到了火车站,发现父亲还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默默地从家里跟了过来。还是没有任何话,哪怕是路上小心、过去以后和同学搞好关系、要多喝水、别饿着冻着之类的,但我看到了他眼中的不舍。
和父亲虽然交流不多,但却真真切切地吵过两次。读初中的时候正在热播老版的《红楼梦》,如果想看的话,每天晚上就必须到别人家里去看。那时候电视在农村才刚流行,家里有电视的不多。谁家里要有电视,一到晚上就满屋子或站或坐地围着一堆人。有的人家烦了,一到晚上早早地就闭门谢客。我从小生性腼腆,不太喜欢去别人家蹭,就央求家里给买一台,结果被父亲狠狠地批评了一通,气得我大哭了一场连晚饭都没吃。我知道是因为家里没钱。因为经济压力,我从小升初、初升高,父亲就一直反对我继续读书,都是母亲的坚持才有了我的今天。后来又有一次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吵到最后父亲恨恨地说,”听你这样你以后还不管我了“?我也恶狠狠地直接回他一句“我就不管你”!
可是这毕竟是气急时候说的话。常在一个锅里,哪有勺子不碰碗的?再怎么争吵,那也是我的父亲。当我在北京上班的时候,一听家里人说父亲在外面中风瘫倒住院了,立马请假飞了回去。推开病房的门,父亲一看到我,立马乐得合不拢嘴,止都止不住。笑容灿烂地就像初生不久的婴儿,天真无邪。这是我见过父亲一生中笑得最发自肺腑、最开心地一次。我知道,那是一种父亲对儿子的希冀和依赖得到满意的回应后从心底洋溢出来的幸福。我看县医院的医疗条件并不好,就联系我在市里中医研究所上班的高中同学,要转到他那治疗。转院的车来了以后,我执意要亲自背父亲下楼。那是我这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背过父亲。父亲没有说过当时在我的背上有什么感想,但我知道他很高兴。
父亲不喜与人打交道,除了干活挣钱,家中里里外外都是母亲一手在操持,费心劳力。母亲对此经常抱怨,我也常劝母亲,你老抱怨有什么用呢,他就这么个人,就只有这么大本事。
是呀,不是每个父亲都是那么能干的。父亲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家暴不沾花惹草不偷奸耍滑没有任何不良品质,一辈子只知道干活挣钱。对于父亲来说,他已经尽力了。
父亲,在这个你可能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属于你的节日里,愿天堂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