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日记

      今天是住进中大医院第二天，因泌尿系统感染，两周抗生素用药后，停药复发转重，又得了急性咽炎，右喉肿痛，吞咽困难，随遵医嘱住院治疗。

准备去住院

      29日精神尚可，上午拿到核酸及胸部CT报告，拿着住院证住进了中大医院肾二科，三人间13号床，隔床王阿姨86岁，王阿姨有个女儿蒋姐陪护，16号床刘阿姨76岁。初来查房是个年轻的女医生，我心里有点嘀咕，特别要求做两项检查：药敏试验和尿细菌培养（当然这些估计也在住院的必检范围）。接着一个高挑漂亮的女护士又来问几个问题，并介绍她是我的管床护士，姓赵。过十分钟，络绎进来一群医生，打头的是门诊给我开住院证的王艳丽主任，她先向随行年轻医生介绍我住院缘由，接着拿了压舌板又查了咽部，叩击了后腰和前腹。可能是主任查房，这时我才感觉踏实了。

   

静脉留置针

      中午时，开始挂第一瓶药水，护士先在我手腕处预埋好输液针，并告诉我要留3天，洗澡用保鲜膜包好。下午做了个尿细菌培养和B超检查；5点和晚上11点又输液两次。

      王阿姨是8天前突然低血压休克，送医抢救，从急诊ICU转过来的，她尿蛋白3+，糖尿病、高血压，带助听器10年，昨晚状态较好，坐床上聊天，说话条理清晰，用语不多，语境很吸引人，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很干炼，她的女儿蒋姐58岁了，脾气真好，照顾妈妈很有耐心，我自愧不如。今天王阿姨心脏不舒服，一直嚷嚷：“难过哎，不要救我了，救过来就是受罪，我把人磨死了，把我女儿磨死了，把全家都磨死了”。她大女儿也打电话安慰妈妈，说见到哪个阿姨了，人家就心态好乐观，我感慨有个好女儿多珍贵。昨夜王阿姨起夜五六次，女儿都要赶紧起来端尿盆。临睡前梳洗擦身，喂药喂饭…无微不至。

      王阿姨去年住院7次，每次都要2-3万元，这次急诊1天花费1万元，在病房住了8天，已经1万6千元了。我办住院手续时，看到护士站有个缴费登记，上面每人统计金额都是万位数。对于我这次医保卡丢失都多年，为住院才补办的人来说，看到这么多钱很震惊。所幸今年买了医疗保险。

      护士突然进来了，说王阿姨早上查血结果显示钾6.4，心脏随时停跳，护士站已经准备抢救准备，让她女儿速去买一种药，利倍卓，一种全自费药826。蒋姐匆匆去买药了。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蒋姐真是“久病床前有孝女”，2020年王阿姨住院7次，每次住院12-15天，全是她一人贴身照顾，86岁风烛残年，随时都有突发情况，她真是要片刻不离母身，一天无数次喂药，早晚擦洗，糖尿病又要少吃多餐，一天要热饭多次，每天无数次大小便都要在床上服侍，老年人排大小便都困难，每次阿姨都很使力的哼哼。王阿姨并不糊涂，还有个性，脑袋瓜清楚，很能表示自己的主张。哈哈，女儿伺候的无微不至，她还要提提要求，还嫌她女儿太好说话了，可爱的老太太。

      王阿姨吃了倍利卓，心脏舒服些了。下午也正常能吃饭了。

    今天是入院第三天，周日六点护士先量体温，今天我是36度，7点开始要留24小时尿。依然的喉咙右边痛，牵扯右耳刺刺的，后腰感觉空无力。周日主治医生依然休息，不查房。昨天下了APP健康格子，上面可以看到当天出的15项检查报告，几项指标小有问题，离正常值差的很细微，心里就比较安稳。具体怎样还是急于问医生。

      还是说说医药费，王阿姨一年住院7次，每次花费2-3万元，医保统筹能走80%，剩下的基本自费，蒋姐说去年住院总有花费二十万左右，自费三万多。王阿姨每年还有一万二的门慢额度，障碍性贫血5000，肾病2000，高血压+糖尿病5000。蒋姐建议我去社区医院办个门统，办了之后门诊看病医还可以多报销2000（报销比例依药不同），退休人员是3000，但要满足门诊看病超过1200元/退休1000后再打折，针灸推拿也可以使用。比如推拿100元，有门统后可能个人承担35，门统承担65。门慢又分在职和退休，报销比例而不同，在职、退休的门慢的起点，又依据年龄又有不同。（门慢就是门诊慢性病简称，老年人患有慢性病的可以去医院开证明，病不同每年补贴不一样，高血压糖尿病5000，肾病2000元），像我妈有高血压，我知道后就可以去医院给她开个证明，每年医保补贴就多5000元。

      同房刘阿姨的儿子就是中大医院医生，她一女一子，安徽全椒人，老俩口退休后卖了全椒的房子，一半给女儿在北京买房首付，一半给儿子在南京买房首付，十几年前吧，那吋的几十万还能在北京买房首付。76岁，以前老是俩口一直随女在北京生活，一年前生病住院，单身己50的女儿照顾不过来，就移来南京同儿子生活了。儿子有岳父母陪住给带孩子，就给二老另租了房子，老两口退休收入8千元左右，用刘阿姨的话说够二老日常开支和门诊看病，租房和住院医保之外就是儿女负担了。儿子是心脏科医生，太忙，老妈住院，也没闲暇来陪护妈妈。

      护士小姐今天第七次来给王阿姨测血糖了，哎，天天扎，手指头早扎烂了。我想一下都心疼。幸亏，我妈血糖不高。

      听了蒋姐介绍了办门慢的好处，我给弟媳妇微信，让家里赶紧给我妈也去办门慢证明，我尽快去社区医院办个门统。

      说了医药费，再聊聊医院护工。儿女工作，家里老人住院有时全托给护工照顾，蒋姐就讲了几件亲身经历的护工，一对夫妻，都在医院里做护工，有晚男的喝了酒，来女的照顾病人的病房，两人发生了口角怄气，那男的竟然拿被女方照顾的病人撒气，不停像扇耳光一样把已神志模糊的病人的脸拨来拨去，病人神智虽模糊，但是有知觉，就嗯嗯表达反抗，那男的你知道他接下来做了什么？他直接往病人脸上吐唾沫。当时病房里还有蒋姐母女二人。我听了，真是毛发直竖。

      还有一个护工是激起众愤，但患者家属却就是不辞退，护工是刘姓四十多岁女，照顾病人也是女的，有67岁的胡老太了，刘护工是胡老太从家带来的。老太有个儿子，但难得来探视，一周七天，周六会看一会就走。有晚病房闹腾起来，胡老太大腿内侧刚装个管子，疼，不舒服，让刘护工去喊医生，刘护工躺在床上动都不动，回：“就是见不得人闲，把家里的老毛病又带出来了”。蒋姐看不下去，把值班医生喊来，医生做了检查无大碍，安慰老太说刚做过手术疼正常。过了一个小时，老太又叫：“小刘，小刘，我心脏不舒服，你去找下医生”，刘护工就是不动，老太说：“你不去喊医生，巴望我死啊？”“你死不死与我什么关系，你有病又不是我害的！好玩呢！”，刘护工与胡老太就这样和一来一往拌嘴，可她就是躺床上不动，不去喊医生。最后胡老太服软：“好小刘，好小刘，你去喊医生啊”！她还是没动，还是中间床的患者家属把医生喊来的，蒋姐说看着这情形，禁不住想刷她两耳光。当晚到凌晨三点了，又如此发生了一遍。老太喊不动刘护工，只有自己扯着脖子喊：护士啊！护士啊！

      第二天，家属来了，老太却只字未提刘护工的恶劣行径，蒋姐还听胡老太的老头子还夸刘护工好，说她工作有主观能动性。一夜吵嚷，老太被转到单人间去了。蒋姐为此专门找了老太的管床医生，让医生转告家属。一个月后，蒋姐再次陪妈妈住院，老远看到广场那儿，胡老太坐在轮椅上，由刘护工推着，老头也在旁边。再过两个月，听闻老太过世了。

    大家纷纷指责刘护工时，也有人说胡老太“欺软怕硬”。在刘护工之前，胡老太是有一个好的护工的，胡老太待那个护工很不好，人家就不干了。欺人己逝，再多苦痛恩怨也随之消散啦。

      蒋姐爱说话，我说你把讲过的故事再讲讲，我写下来，写好给你看，说实话，我写的没她说的生动，她语速快，声情并茂。早上她打水进房间，悄悄问我：“你看到门口床上那个女的吗？脸透析的黑成那样”！我说我路过时看到了，不好老盯着人看。走廊里还有和男的，在做腹透，脸也是黑黑的，蒋姐说这都是毒素排不出去。

      病房是人间冷暖的放大镜。蒋姐陪母住院的十多年，肾科病房碰到的很多尿毒症透析和换肾的人，她说，见的多是男的患病，女的十多年不离不弃陪伴的，女患者，男的陪伴的少。实际上，用护士的话说，能经常陪同来治疗的，都是好的，来医院前，已经被筛选过啦。

      有位透析14年的大姐，婚后育有一女，从28岁患上肾病，总是她老公陪来透析，有天她想吃西瓜让老公去买，她老公考虑到西瓜水多，吃了后水排不掉，加重肾脏负担，就劝她不要吃。她很生气，就和她老公吵，她老公就躲到护士站，护士问为何吵，她老公说了原委，她在病房里听到了，就大声嚷嚷，“不买西瓜，还到处败坏我！妈了个头，不想过就离婚”！她老公听了苦笑，“为个西瓜，还要和我离婚？”，蒋姐2个月后又见这个夫妻，女的病情加重，钙化，腿上烂的一塌糊涂。蒋姐赞他老公：“14年透析，风雨无阻，真不容易，给你点赞”！男的说：“怎么办呢，哎，她给我生了个女儿，女儿又很懂事孝顺。她娘家人自从她生病后就无人问她。”

      19年1月蒋姐陪妈住院，认识同一病房的小孙夫妇，同住两天后小孙就出院回泰州了，20年8月27日又住一个病房，得知她一年前在广州找了肾源，四十万换了肾，现在身体产生排异反应，肌肝上升到400多又入院保守治疗，她老公比她小两岁，一直陪伴治病，蒋姐说；“小孙，你老公多好，孩子谁带”？小孙说：“我妈带，他们家才不带，我婆婆不好，带一个月就不肯再带”！住在一个病房，大家都见小孙性格要强，两夫妻在病房频起口角，有时还打架。小孙不停埋怨她老公家穷，说她治病全是娘家出钱，男方家没有任何经济支持。她爸爸是医药代表，收入高，她凡事以她爸爸为主，瞧不起夫家。有次口角之后，男的蹲在茶水间生闷气，蒋姐见状安慰，男的说：“看她这个样子，我不忍心离了罢了，换个人早跑了，她太要强了”！话虽如此说，也许心底的那份善，让他依然陪伴，这世间情缘，报恩或还债，也许各有因果啊！

      日子都是前三天难捱，过了第三天，就如水泄而下，倏忽而过，今天是入院第六天了，王阿姨上午转11楼心脏科了。王阿姨好命啊，两个女儿真是孝顺的楷模，大女儿60多了，身体不好，每天奔波送饭，小女儿蒋姐每天无微不至的照顾，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是啊，能照顾的就不多，即使照顾了免不了脸难看，话难听。蒋姐那真是有耐心，每天不耐其烦，和颜悦色。老太临走前，和我聊，:“我大女儿性子急了，像我，你若是事情问她一遍，她还嗓门正常，没听清再问她第二遍，她嗓门就高过你了，等问她第三遍，那就全楼的人都能听到了。蒋红你问她十遍她也不烦，但她姐要是听说你要吃什么，立马都要想法子给你买回来”。

      刘阿姨今天要做灌肠，她肌酐500多，不愿做透析，身体里水份排不掉，她入院前因尿里毒素排不高，毒素顺着皮肤排出，在皮肤上呈现一种白霜，尿素霜，皮肤就非常痒。她羡慕她有个朋友，比她小一岁，身体特别好，她言下之意也是夸她这个朋友心态好。是啊，情绪是太多病的源头啊。

      下午中间床位又住进新病人了，一位来自安徽和县的大姐，来治瘘，她很胖很胖。1米5，现在是160多斤。老公陪着来的，一言不合，她在病房里向老公吼起来。老公马上服从，这也是个脾气好的老公。

    过两天我就出院了，一周入院，虽然短暂偏离正常的生活轨迹，但我看到的听到的，引发我许多的感慨和沉思。我们健康的时候一定注重健康，欢乐可以分享，病痛无法分担。青春璀璨如烟火，转眼就老了，当有一天走不动了，又有谁能陪伴床侧，呵护我们有尊严的离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