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再见（2021.03.08）

      到现在还有些恍惚，怎么也不愿相信我的许宝你就这么走了，以如此惨烈决绝的方式。

        早晨得知十字路口有同学被车撞了，急忙去教室核实，当时，许宝，你的座位是空的。有人插嘴说:“**出车祸了。”下意识狠狠瞪了那小子一眼，吼他“别瞎说”。是的，我怕他乌鸦嘴，小六班任一个孩子出事，我都不能接受。

        旁边又有同学说“***看见了”，我又把同学找到走廊，详细询问。是的，我希望他告诉我只是有点像你，可他却无比笃定回答:“是**，我看见的。”

        那一刻，人是软的，手是抖的，我知道该拨打家长电话核实，可还是躲进了办公室，捏着手机发愣。是的，我在骗自己，不打电话你就没事，肯定没事。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你母亲的哭喊，说你出事了，在抢救。我才着急忙慌出发，我要去医院，我要去看你。路上，我还不停安慰自己:在抢救就还有希望。

        赶到急诊室门口，只听见大厅里撕心裂肺的嚎哭，一握着你母亲的手，她便凄苦无助地嚎啕:“蒋老师，**没有了……”

      没有了？大脑有瞬间的短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喷涌——你没有了，在这个阴冷的早晨，一场车祸把你无情地带走了。

      握着你母亲的手，紧紧的，她在哀嚎，我在抽泣，身边爷爷奶奶捶胸顿足——痛，无以复加的痛。母亲的囝囝宝贝，二老亲手带大的孙孙，出门还是好好的，瞬间阴阳相隔，白发人送黑发人，怎能不痛彻心扉？

        地库阴冷的太平间里，我站在平车旁握着你的手，宝宝，你骨节刚撑开的手是暖的，你的身体还是软软的，你还穿着昨天一样的衣服，是睡着了吗——我的泪啊，怎能止得住？

        嗨，小淘气，你在逗我玩呢，对吧？听话，起来，我们回去上课。不，不上课，我带你看花去，这周垂丝海棠就要开了，我们说好要去看的，你怎能失约？

        可你不再搭理我了。平时胆子那么小，那么怕我这个老班的你呀，这次没再听从我的命令，就这么静悄悄地躺着，永远睡去了。

        许宝，怎么可以这样？上周五傍晚，你不还笑着对我说“老师再见”吗？我们怎能在这个地方以这样的方式再见？上周二在梅花林里，你不还被我抓着拍照，挤在几个淘气间笑得明朗吗？这学期你的订正很及时，我不是还表扬了你，并希望你把字再写工整点，当时你笑得撅起了嘴，有点害羞，有点敷衍的样子就在我眼前呢，你怎能就这样离开我的小六班，离开你的小伙伴们？

        不是说好了要被我“虐”三年的吗？这才一年半呢，你怎如此不讲信用？

        记忆中的你呀，真是可可爱爱呢。小小的个子，端正的五官，不吭不哈的笑模样，顶着个惊世骇俗的桃心头，就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只是你黑瘦了点儿。你的小脑袋瓜可好用了，进班不多久，就凭一首打油诗惊艳了我的朋友圈，我还等着你继续发扬光大，你就这么懒懒地偃旗息鼓了？

        是的，你确实有点小懒呢。知足常乐的你并无太大奢求，平时功课看得过去就行，偷工减料也是常有的事。被老师逮了个正着，还屡教不改时，妈妈就要来办公室“喝茶”了。那时，你总是拖着两脚慢吞吞过来，低着你那独一无二的“桃心头”，被快言快语的妈妈数落各种一二三。你从不辩驳，也不反抗，那弱小可怜无助的小模样，总让人忍不住心一软，也就轻易原谅了你。

        你听课效率并不高，上课时常点着下巴走个神，眼光不觉就盯着一处不动了。于是得隔三差五提问你，还不时要在桌上敲一下。偶尔被罚，你还是“要杀要剐随便”样，以至其他淘气总笑你，你也乐呵呵地不生气。

        别看你人小，肚量可不小，庄老师说你从不记仇，同学说你乐于助人，大家忘不了你借眼镜，忘不了你帮值日的认真劲，更忘不了你淘气耍宝的笑模样……你是大家的开心果，同学面前抖个机灵卖个萌可是拿手戏，冒几句金句让大家笑也是随便的事，所以你的人缘很不错，下课总有三俩小伙伴约着一起把家还。

        你还是个有礼貌的可爱宝，放学时一定会到办公室门口跟我说“再见”，那时你总是探出小脑袋，大口罩拉在下巴上，依旧羞涩胆怯的小模样，还有个大书包把你拽得往后仰……

        在小六班这个大家庭，你确实是独一无二的灵动宝，即使你成绩并不如人意，老师们还是一致把“可爱”这个词当作了你的标签。今日看着你空荡荡的位子，想着你的笑脸再不冲我扬起，我的泪呀止也止不住。

        小家伙，你让我好为难，不知该如何对小伙伴说出真相，我只能在教室里转了无数圈。他们一个个看着我，全是欲言又止的忐忑样，其实他们早把结果猜了个大概，只是像我一样不愿接受不敢问。

        午自修，我只能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哽咽着说出你已离开，小伙伴们瞬间全成了泪人儿。看来你真的过份了，明明和他们约好三年一起的，即使认定“考上盛中难于天”，你又怎能中途撇下他们呢？这一走，话痨陈宝宝的东拉西扯该向谁诉说？远姑娘眼镜没带该去向谁借？陈宝考砸了谁去安慰他？杨宝闲时跟谁插科打诨闹着玩？三小只下了课还等着你开开心心把家还，老班我还等着你每天跟我说“再见”，你怎能就这样生生与大家再不见？

        太多太多的话还没开始说，于是下午语文课，小伙伴们提起了笔。他们写得好认真，一字字，一句句，全是你的好，你热情、你能干，你善良、你聪慧……既然你还有那么多的好，怎能不多停留些时日让大家更多了解你？

        此刻，我点开了群相册，把你所有的照片看了个底朝天，你静静看书的认真样，你运动会上跳绳的神气劲儿，你和同学捣蛋时偷乐的狡黠笑……一张张，鲜活灿烂得让我愈加舍不得。陈宝说，一定是看你太可爱，那个世界才迫不及待邀你去，让你化作了星星眨巴着眼，去跟大家抖机灵。这一刻，大家都相信那个平行世界美如桃花源，自然再不会有车来车往急匆匆，你就慢慢晃悠轻松走，一定也会有小伙伴陪着你。

      我们呢，不会跟你说再见，只把你放在心灵最深处，带着你的小梦想，继续走你未尽的路。生命何其脆弱，必当更加珍惜，我们一定好好的，你在天上也要开心呀！

        宝宝，我们不说再见，今夜小六班只为你点一盏灯，照亮你的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