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华：做一个戏剧的信徒
以下是《如是》第七期丨编导手记
两期的林奕华访谈视频在文章最后
林奕华导演对于戏剧的热爱，是诚挚的。在7月《心之侦探》的台北演出结束之后，他就立马去了欧洲看自己喜欢的戏剧。一辈子，一定要爱上某样东西，身体里激发出来的热爱，才足以支撑所有的一厢情愿和自讨苦吃，还有很多很多的难。爱上一个人也好，爱上戏剧也是。
对于戏剧，很多人是不懂的。
林奕华说，懂是句号，不懂是开始。
艺术需要空间，人文需要空气
《如是》节目林奕华导演初次见面，是在台湾两厅院（戏剧院）里的一个空间“戏台咖”内进行的。最近刚进行了装修后再营业，有咖啡厅，有茶室，让看戏的人可以在结束之后，有这样一个空间，可以继续进行交流。林奕华导演说这样的空间设计很棒。在戏剧院的外面，你总能看到一群群的年轻人，在乐此不疲地练习着舞蹈，动感的音乐节奏，青春的样子，看上去很打动人，引人驻足。
在拍摄空镜的当天，我们再次回到戏剧院，那里的广场上正在举行一场仪式活动。戏剧院外面是各种手作的市集，文艺与人文的气息，以两厅院为圆心，扩散到周围的空气里。据说很多大型的文艺或者演出活动，主要的表演场地就在台湾的两厅院，有时也会在户外来一场大型演出，供民众观看。有时候，所谓的“人文环境”是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在台北的24小时书店，看戏剧院外面不停地练习舞蹈的年轻人，还有老人也会进入的艺术影院。艺术需要空间，人文需要空气。
有些人从未遇到戏剧，有些人与戏剧擦肩而过。而对于做戏剧的人来说，做戏剧是难的，会赔钱，会伤身。在一个探索自我是禁忌的时代，要让观众通过戏剧去思考，去探寻自我是困难的。“做戏不求快”，在变化如此快速的时代，反时代而行，对于林奕华导演而言，他说有时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是自讨苦吃。
看戏剧，是需要动脑筋的。做戏不求快，需要人边看边想。
科技给人带来了便利，却同样令人变得焦虑，我们每天在各种app、游戏里“杀时间”，林奕华说“时间本来就很宝贵，我们为什么要杀时间呢？”我们用微信发一个信息，希望迅速地得到别人的回复。我们已经无法忍受“等待”“慢慢来”这些事了。
快，快，快，“变”成了“不变”的东西。
林奕华说，“有时候觉得动脑筋，这些东西都不是大环境在鼓吹的，我们走的是相反的路。我认为一个文明的社会，它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尽量把反智的这样一种现象，要懂得去跟它有辩证，不能因为反智赚钱，我们就去赚这些反智的钱。这个有太多现实的东西，好像还是每天都有一个难题在那边。”
想让一个人改变很难，想用戏剧让一个人改变更难。
“做戏剧其实是自讨苦吃，就是因为你希望能把生活中吸收到的这些东西用艺术创作的方式让观众可以再看到自己，然后他们产生一种自觉，然后他们会对以后在他生活当中出现自己的时候，某一种程度上有自觉性。艺术对我来讲现在在做的就是它不见得见效。可是它有这么的一个目的，就是让人可以改变，可是这个改变，你也可以说我到了一个超商店去寄了一盒一厢情愿。”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灵魂。”
风一吹，颜色就说话了
与林奕华的第二次见面，地点是在一家叫做古巴娜的咖啡厅，是演员王耀庆很喜欢去的一家咖啡厅。王耀庆之前在林奕华导演的《西游记》中出演“爱美玻璃心”的孙悟空，之后据说还会有合作。
第二次见面时，林奕华比沈星稍早一点到。在进入咖啡厅之后，他立马像个孩子似的前前后后去看，他会说“你看，这个卫生间外面的小人，粉色是女生，蓝色是男生。”看到可爱的装饰摆件，会用手机去拍照。会跟咖啡厅的老板聊天，然后像侦探一样去猜测老板的喜好，虽然结果是猜错了。他在看周围的环境的时候，眼睛是发亮的，问他为什么会对空间、光线、颜色这么敏感。他说因为舞台就是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创作出无限来的，要让观众在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坐那么长时间，去思考，去感受空间、时间的变化。
在看过了古巴娜咖啡厅的小院后，林奕华说，你看“风一吹，颜色就说话了”。他对光、对自然的感知力，总是能一说话就打动你。那种打动，是从内散发出来的一种，叫做童真的东西。
林奕华说，自己最追求的其实还是“真”这件事情，“真善美”三件事里面“真”排在第一位。而《聊斋》最吸引他的就是，它里面永远有一个东西是很有趣的，叫做纯真。林奕华说，当你的生活中出现非常多的牛鬼蛇神之后，再去看《聊斋》会有很不同的感觉。
沈星说林奕华身上也有一种“纯真”。
林奕华说“不会不同意”，但是他知道要在现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保持“纯真”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洞要补？
《红楼梦》（《石头记》）里面讲的，这个洞就是第36501块石头，所以它是多余的一块，林奕华觉得人的这个洞就是觉得自己其实是多余的。它来自于不甘心，“为什么是他不是我”“为什么他得到我没有得到“，在现代人问题，大多源于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而所谓“补洞”，其实就是让自己有经历。
“现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什么，所以要常常通过比较才能知道原来自己的存在，所以其实不是这样子的，因为每个人的价值都是自己创造的。”
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变成了零件，不知道自己的时间去了哪里？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什么？林奕华想要通过戏剧做的事情，就是能够让大家走进戏院，花几个小时，静静地思考一些与我们自身息息相关的问题。
这件事很难，但是林奕华却一如既往地坚持着。
林奕华说，与沈星的这次聊天，像谈心一样，有很多事是沈星自己想知道。采访结束的时候，林奕华和沈星依然聊兴未尽，两人对于“林奕华很真”这件事一直聊着。沈星说林奕华，你这样“较真”会很痛苦的。林奕华说，我知道，可是没办法。他用《心之侦探》里一场戏回答，说有四个年轻人，演了一场戏，叫“认真你就输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认真的人，总是因为心里葆有一份纯真，一直坚持着。采访结束的时候，沈星和林奕华，倚在咖啡厅的木门外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沈星穿着白色的长裙，笑容清爽。林奕华穿着七分短裤，海军衫T恤，像少年一样，眼睛里闪着光，笑容动人。
沈星&林奕华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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