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这是我第一个没什么愿望的生日。
和往年一样,我提前一个月想主题,居然脑袋空空。
已经到了不想过生日的年纪了吗?
我忽然感到恐惧。
我不想这样。
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后,我又从回忆里找原因,看看这一岁发生了什么,能改变了我。
最大的事情是转行。
去年生日前夕的意识觉醒,使我精神层面跃层突破,更清晰地看到了自我的不足与天赋。
念头开出了花,需要行动落地生根。我重拾笔墨,从赤道的互联网,来到了北极圈的创意写作领域。
刚开始动笔,很艰难。常年依靠灵感,写写短篇的我,脑海里有无数故事,却无法成文。直到21年底,我憋出来的文字都还是碎片的。
向邓钟灵求证过多次,我是不是自以为是了?她宽慰我说,能写完一部完整的长篇本就艰难且稀有,要不然谁都能当作家了,从中篇写起,慢慢写,耐下心写。
坚持了一个月,我暂时搁置了写,开始阅读,培养耐性。可没想到读,居然都变得如此困难。
平日里,我还算刻意避免碎片信息的侵蚀,不刷短视频,控制看软文,尽量去电影院看电影,去书店看纸质书。但居然还是看不进去,尤其理论书籍,看了都打瞌睡。
在邓钟灵老师一对一辅导的西方古典文论课上睡着后,我又一次怀疑。
完了,我的写作天赋,是不是错觉。
于是我去找信心,无法自信,那就靠外界。
先在邓钟灵的投喂下,看最新上刊的中篇小说,真实情况的确如她所说,良莠不齐,哪怕是人民文学,也有极差的作品。
然后重新做了一次职业性格测试。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又火了,大一的时候我就测过,INFP,非常典型的作家型人格。
顺便对INFP有了新了解,这是一个最不符合社会需求的人格,因为没用。不仅喜欢没用的物,还做不出有用的事。这也是最emo,最容易在中低阶夭折的人格,很多INFP无法消化敏感带来的情绪而选择消灭自己。
不过,这些特质偏偏最适合作家:对人性的体悟能力,多变的认知视角,还有对细枝末节的敏锐捕捉,像一个高精度的传感器。
想进入高阶模式,要学会将每日捕捉的海量数据好好清洗。这是深度学习准备工作里的重点环节,不是每个信息都值得学习,要先分析提取,再送入网络训练处理。
这便是我每天感悟和想法一堆,但成不了文的原因。幸好有理工科思维的辅助,我能顺利地发现该原因,并解决。
和前半年用酒精和迷乱刺激感官产生灵感相反,我开始主动地与堕落对抗,分辨哪些是重复的,无效的情绪,如果过载,便及时切断与外界的联系,防止沉溺,冷静几天。
冷静的方式是做手帐。我不擅长手头功夫,画个直线都为难,画画书法打毛衣这类实在不感兴趣,所以找了个还比较能坚持的手工活。
手帐对手的灵巧要求不高,且有创作的余地。于是经常和赵倪约手帐局,聊着天,贴贴贴,一坐就是一下午。我们无比享受这种只动手不动脑的感觉,只关注于此刻手上的胶带,没有过去和未来,我的脑子可以短暂地休息。
外界给予的信心,最大块的部分是来自于老师们。
十分偶然的,在我心灰意冷之际,我在爬山时偶遇了小学语文老师,她得知我全职写作时,没有质疑,没有劝说,反而笑着与我回忆小学写的侦探小说里的桥段。
她还记得。
十六年了,原稿早已不知所踪,原作者都失去了印象。但她还能在一批又一批学生中,记得有个叫余思琪的学生,她有一次交上来的日记,是一个短小却有趣的侦探故事。
是啊,好多事,好多文,好多诗,我都忘了。
但有人会帮我记得。
一次又一次,告诉我,啊,你回归写作了,真好,我记得你写过……
有位朋友说,兜兜转转,你是被召唤回来写作的,来当作家的。
是,我相信了,我是。
最大的挫折是,第一次体会到没有路可以走。
怂包余思琪在博士面试前依然紧张得睡不着,罗天天发来一句,“就算考不上,你也是作家。”,宽慰了后来确实没考上的我。
我面临的是,本硕是理工科,跨考文学博士的困境。深造本就名额稀缺,文学系几乎不收外专业,且不符合我的需求。创意写作虽然包容,但博士点国内只有两个,国外又是英文写作,我只能用中文。
一下子,哪里都是死路。
我向教授们表达过对创意写作在中国前景无限的乐观;表达过要抓住沉浸式文化产业的风头;表达过科幻,VR游戏创作,剧本杀这些新鲜事物没那么脆弱,值得发展;表达过中国文学界如果不革新,只会如同巨轮沉没。
但没有回音。
拥有写作平台,拿到博士学位,有改进专业的话语权,这是我申博的想法,只是事与愿违,少有人志同道合,创写专业多半沦落为文学系同学们考研失败调剂的归宿。
我能清晰地看见目的地的高山耸立在不远处,但没有路,每条路,都被密林拦住,或是挖了一半,或是去了别处。
尝遍了失败,原本这些挫折于我而言不算什么,但绝路逢不了生的绝望还是压迫着我的神经。春天,抑郁症有再次复发的苗头,我不想像去年那样被折腾得半死,于是格外奋力地求生。
我又开始写,逼着自己写,没有灵感也写。构思用纸笔,挥洒如疾风。肯德基的员工都认识我了,他们不知道那个一直在角落敲着键盘的人在日日苦思冥想如何“杀人”。
《弗兰四大才子》,我的第一部剧本杀作品,写完最后一个人物剧本时,我算了算数,16万字,算是一个长篇小说了。
自己都没意识到,以前2000字都为难,用三个月时间,写完了,而且能写这么长。
张文昊期待我作品大卖,说我好不容易坚持下来了,希望有好结果。
不过,我似乎不在意卖的好不好,我也没有咬牙坚持,写作时,笔下的人物活过来时,我只感到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那时,我自己也活了。
我克服了抑郁。
苦难,愤怒,不安,迷惘,2022年的世界充斥着这些情绪。荣幸的是,我不再是这些情绪的奴隶,它们变成了我的养料。
及时地关闭感官,清洗感受,输出感悟,我不再过载和失控,达到了半年前我期待的,游刃有余的状态。
无论是写作,还是生活。
从前我只知道逃,挫折来了,转移注意力;此路不通,就换路子。但真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才把我逼得抬起头来,直面问题。
没路是吧,我自己挖。
忽然我想起开头的问题,我为何没有从前期待生日了。
事实上,我不是脱敏,不是麻木,或者说失去了探索的欲望,我只是单纯地瞄准了,确定了,那座高山,清晰的存在在不远未来。
到目的地前,除了埋头挖路,没时间左顾右盼,想入非非,也没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道路对了,就不怕遥远。
所以今年的主题是free。
先从免单开始,我提前搜集了一些生日免单攻略,领好了券。
鸡蛋仔,咖啡,小蛋糕,电影,剧本杀,通通免费。
然后是放飞自我,挑战社死,来海底捞听跟所有的烦恼说拜拜。
最后是自由。
便是我接下来一年要做的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