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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再聊写作(10)

2022-12-13  本文已影响0人  魏治祥
图:李国斌

真和假,稍稍有一点经历的成年人,只要不傻,应该不难分辨。读一些假装正经的文章,一望而知,就晓得作者是什么样的人。读了假装不正经的文章,比如我写的,照样知道这家伙在现实生活也喜欢假装不正经。呵呵。

写作这事儿,所谓讲究真情实感,一个字:错!四个字:大错特错!

正确的说法是:真情虚感。

真情是对的,实感么,还记得我在上次聊《虚实》说过的话吗?做人要实,作文要虚。“虚”,虚构的“虚”,虚构不是“实构”,虚构的“感”,便是“虚感”。虚实与真假,其实是可以合并在一起聊的。

还记得美学家孙绍振吗?他是这样说的:

真情与其说是实感,不如说是在与“虚感”的冲突中建构起来的,真情的原生状态是若隐若现、若浮若沉、电光火石、瞬息即逝、似虚而实、似真而幻,外部的实感,由于深情的冲击,变成想象的虚感,要抓住它,语词上给以命名,“想象的虚感”才能变成“语言的实感”。

明白了吧,真情是实,想象是虚的,抓住那“虚”,写出来,才能变成“语言的实感”。写作讲究虚实相生,这个就叫先化实为虚,再化虚为实。

再重复一下,一切想象都是虚的,落实到文字上,却会变得有声有色,有血有肉,可感可触,实得不能再实。有趣的是,作者和读者,都会被这由虚感转化成的文字感动,而打动你的恰恰是融化在文字里的真情。

孙先生举了一个实例:

1980年代中期女作家唐敏笔下的“虹”,曾经有过较大影响。作家描述她在山岭上走近虹彩的经验:她的感觉是“很细很淡”,“像一道无力而忧伤的眉毛”,接着是“彩虹溅起气流,激起蒸气般颤动的气流,亿万缕升浮的细弦交织着,形成并不存在的平面”。如果不能说没有“实感”的成分的话,那么其中虚感的成分则是明显的,不然何以解释“像一道无力而忧伤的眉毛”和“并不存在的平面”?退一万步说,至少是“虚实相生”,没有虚就没有实,没有实也就没有虚。但是,在这里,与其说是实感,还不如说虚感更艺术,请看作家在这“忧伤的眉毛”下如何“虚”法:

猜不出有怎样的一只眼睛来与之相配。想象不出真是那样的眼睛,怎么让这它和短命的虹一起消失,没有眼睛的眉毛啊,寂寞的虹。

由眉毛进而联想到眼睛,这就更“虚”了。以上文字,建议反复读,把虚和实的变化读出来。读出来之后,再看孙先生的结论:

越是追随“实感”(形态、色彩等等),就越是被动,越是把艳丽的虹当做虹,想象就越不自由越是超越了虹的“实感”,不把虹仅仅当做虹,让它变成眉毛和眼睛的关系,转化到人的寂寞和忧伤的心情中去,也就越有“虚”的想象,而不是“实”的描摹,才越生动。并不是情愈真,感就相应愈实;相反,情愈真,则感愈虚。“情人眼里出西施”,“月是故乡明”,敝帚自珍,爱屋及乌,“瘌痢头的儿子自家的好”,“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真情都以虚感相表里。要表真情,必先虚化感知,进入想象境界

并不是情愈真,感就相应愈实;相反,情愈真,则感愈虚。情人是实,西施呢,虚得不能再虚,她是情人的眼睛“看”出来的。

前段时间,江雪阁,海泩,采薇等伯乐发起了读《一个人的村庄》的征文,我认为读的时间太短了。刘亮程是在虚实之间游走的大家,短短一个月时间你根本摸不到门径。

来看他的《对一朵花微笑》:

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滩草惹笑了。我正躺在土坡上想事情。是否我想的事情——一个人脑中的奇怪想法让草觉得好笑,在微风中笑得前仰后合。有的哈哈大笑,有的半掩芳唇,有的忍俊不禁。靠近我身边的两朵,一朵面朝我,张开薄薄的粉红花瓣,似有吟吟笑声入耳;另一朵则扭头掩面,仍不能遮住笑颜。我禁不住先是微笑,继而哈哈大笑。这是我第一次在荒野中,一个人笑起来。

这里精彩的显然不是作家眼里的“实”,而是他想象中的“虚”。

聊到这儿,我不由得深深感到自己做人太老实,把该说不该说的干货都掏出去了,以后,还怎么显得出莫测高深的虚呀。

2022年12月5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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