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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生系列】第五个故事 除夕

2019-07-22  本文已影响0人  胡淼淼_6210

除夕之夜,祁都之内炮竹声声不得停歇,翡翠陪着阿钰在院子内燃放焰火。

阿钰穿着红底绿花白色狐裘镶边的新袄,看着五彩缤纷的烟火在空中绽放,红扑扑的小脸上映着光亮,忽明忽暗,只见团团白气在她口鼻处飘散,她不断的发出“哇”的惊叹声来表达自己对这神奇而美丽的焰火的赞叹。

“小姐,太冷了,等再放完这最后一支我们就回屋吧。”翡翠看着阿钰开心的样子,虽不忍心打扰了她这正在兴头上的兴致,但还是怕阿钰着凉。

“只有一支了吗?”阿钰闻言转过脑袋问翡翠。

“是的,只剩一支焰火了。”

“留着等哥哥回来再放。”阿钰用手捂了捂自己冰凉的脸蛋,“哥哥今天又不和我们一起过除夕吗?”

“大少爷还是和往年一样,去守墓了。”翡翠有些怜惜的将手掌扶上阿钰的肩膀。

“今天父亲不回来,连哥哥也不回来么……”阿钰突然心头一阵难过。

翡翠只是沉默,脸上添了些冷冷的颜色。

阿钰想到这里,就拉过翡翠的手往屋内走去。阿钰手指冰冷,但是手心却十分温热。

此时阿钰的哥哥朱琚正披着一件银色鼠皮外袍,伫立在母亲的墓碑前。寒风阵阵,裹着烟火炮竹的硝烟味道从空中掠过,夜越深,气温越发寒冷,而朱琚似乎并不在意,甩开外袍扔给一旁守候的杨承,自己则默默地走到墓碑侧边,坐下,背靠着土丘,掏出一只约拇指粗细的玉箫,含在口中吹响。仔细听来,是在祁都流行了很多年的《梦乡曲》。朱琚闭上眼,柔软细长的睫毛覆盖而下,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箫声凄凄,顺风而逝。点点荧光显现,飘荡在墓地周围。

杨承守在一旁,和着乐声轻声唱起:“黄粱一梦,梦归乡,乡中儿童笑绕墙,墙外花溪蝶飞戏,戏若浮生,生不可追梦一场……”

这一曲一歌反倒衬托得此处格外寂静、清冷,遥遥的能看见远处的烟火光,听见影影约约的鞭炮声。

突然一道红光闪过,赤玉现身。

“怎么了?”杨承眉头攒起,这个时候看见赤玉,肯定是出事了。

朱琚双目一睁,迅速起身。

“府里……”赤玉面色惶恐,开口说道。

还未等赤玉说明来由,朱琚就拉过杨承手中的外袍,披上就朝停在一旁的马车走去。

 “走。”朱琚一甩衣袖,低声轻喝。

待朱琚到府时,府中依然灯火通明,只是空无一人,杯盘中食物尚有余温,火盆中的炭火噼噼作响,火苗跳跃……除了没有人,这里一切如常。

回府的路上,赤玉已经向朱琚禀明了发生的一切:

本来一切如常,府中正在饮食取暖,突然一阵黑风吹过,黑风吹过之处,人畜皆消失于无形。翡翠发现了此事,本想和昆仑带着阿钰离开,但是都被卷入黑风之中,唯有赤玉一口红焰得以自保,然后速去墓地向朱琚报信。

但是眼前这一切,十分诡异,丝毫没有任何打斗抵抗的痕迹。

朱琚仔细打量着府内,一言不发。他身后的杨承和赤玉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焦急和不安。

“走。”

“少爷,去哪?”杨承忍不住问。

“相国府。”

相国王衍此时刚接了国君赐予的几道菜,跪地拜谢圣恩后与家人分享恩赐的菜肴。

却听见左右来报,朱琚求见。

王衍眼皮跳了跳,喃喃道:“此时前来,必不是什么好事!”

身旁的相国夫人听见了王衍的自言自语,轻轻拍了拍王衍的手背。

王衍看了她一眼,笑起来,嘴上的胡须抖了抖,说道:“我去去就来。”

当王衍看到朱琚时,朱琚正伏在地上,头也不抬。

“你这是……”王衍心中不安更重几分。

“求相国大人救救我父亲!”朱琚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怎么回事?贤侄,别急,快起身,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王衍以眼神示意左右侍从前去扶起了朱琚。

“父亲他出事了!”朱琚眼中含泪,在两位侍从的搀扶下站起。

“怎么回事,别急,坐下来说。”王衍一挥手,两个侍从急忙将朱琚扶至紫檀木椅上坐下。

朱琚就泪眼蒙蒙地说了一番父子连心,宅内异象连连之类的话,最后说了一句:“前几天见到父亲,他对我说了许多,最后说了一句‘事情若是能够办妥,此生无憾’……”。

王衍的脸色微微一变,嘴角轻轻一抖,胡须颤动。只不过烛光闪烁,炭火微明,几乎察觉不出他的变化。

朱琚滴下几滴眼泪来,此时他那原本就有些稚气未脱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少年特有的气质。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素色锦帕拭去泪珠,然后又流下两行眼泪。

“贤侄……”王衍动了动嘴唇,似是不想说但又不得不说。

朱琚立马又扑通一声跪倒了王衍面前,俯下身,道:“我需要现在进宫见我父亲,求相国大人成全!”

“现在?”王衍扶着椅子的扶手,身体往后靠了靠,说道:“现在恐怕不行,最快也要到明日午后了。”

朱琚不言语,俯在地上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王衍见状,示意左右,接着说:“贤侄你可能是多虑了,是不是因为思念父亲过甚,才想到许多牵强附会之事。不过,如果你父亲有什么事的话,宫里定然会有消息传出。但至今尚无一星半点异状的音信。这不就说明,一切如常嘛!贤侄快些起来,在我府上吃些东西再回去吧。”

朱琚听王衍如此说道,知道是下了逐客令,便磕头谢过,与杨承驾车回府。

王衍看着朱琚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杨承驾着车,心中甚是不解,为何朱家大少爷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绝不似平常,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但是他也不问,只是静静驾车,车内坐着朱琚和赤玉。

赤玉却十分焦急,问道:“大少爷,怎么样?”

“别急。”朱琚脸色恢复,眼中也再看不到半点泪光,“今夜恐有变数,先回府。”

街上仅有些巡逻兵,家家户户都在屋内团聚,欢声笑语时不时透过窗户飘出。

朱琚一行回到空无一人的朱府。

赤玉记挂着翡翠、昆仑他们,心下焦急,眉头紧锁,却又不敢多问,怕惹得朱琚不快。只能抿着嘴唇,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嘴快又要多问。

而杨承此时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交给朱琚的那封信——朱荆仑写给他的那封信,他心头一惊,难道……?

杨承去看朱琚,此时朱琚也是拧着眉头,一言不发,眼眸里尽是看不透的清澈。

“杨承,你随我来。”

朱琚将杨承带至錦字房内,取出一胭脂盒大小墨黑色石盒,房间内光线昏暗,看不清石盒上雕着的细密花纹。

“吃了它。”朱琚打开石盒,露出一颗细小而有光泽的黑色珠子。

杨承吞下了珠子,随即便不见了人影。

“咦?”但是杨承所站立之处传来了他的声音。

“这个是从五百年影蚌内取出的影珠,服之可化而为影,但只能维持三个时辰。”朱琚看着地上淡淡的影子说道,“你去跟着王相国,其余的事情,就依我上次所言去办即可。”

杨承化作的影子应了一声便滑了出去。

朱琚走后,王衍并未回席,只带了四五个个贴身侍卫,从侧门而出,骑上备好的马朝着皇城内的宫城飞驰而去,月色朦胧下,浅浅的影子也随之飞速移动。

王衍一行人如宫城如入无人之境,守门者讳莫如深,只一眼看见王衍,便不言不语地开门放行。除了马蹄声哒哒,烟火鞭炮声,以及遥遥传来的丝竹器乐声,这一路倒是无人言语。

王衍去了朱荆仑在宫内的破败宅内,两人见面,点头示意,朱荆仑递给王衍一封书信,王衍手下便扶着朱荆仑上了马,一行人朝着此时正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偏殿而去。

接下来便是一场毫无悬念的逼宫,王衍早就换下了宫内的人。

王衍挥了挥手,让那些士兵退下,大殿内仅剩四人:王衍、朱荆仑、君上和皇妃王宛。

“你这局究竟布了多久?”那个日渐衰老,精神萎靡不振的君王此时眼中反而有了些光彩,他正坐于王座上,以一种不屑一顾的口气问道。

“不算久,也就二十多年罢了。”王衍道。

“因为你女儿?”君王笑道,伸手揽过身旁的王宛。

王衍闻言只是笑笑,并不开口。

此时朱荆仑开口道:“此事虽是下下策,但也只能如此。”

“朱国师,我倒是能理解王相国,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也要趟这趟浑水?”

“水早已浑浊,趟与不趟并无区别。”朱荆仑将手笼进衣袖。

王衍的女儿王宛,也就是皇妃,表情木然,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如同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

“罢了罢了,这个国家,早就千疮百孔,你们想要,拿去便是。”君王又紧了紧怀中的王宛,说道:“你们以为换人的事情我丝毫不知道吗,其实,我不过是乏了……”

静默了片刻,衰老的君王又道:“朱国师,交于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朱荆仑一怔,随即答道:“已办妥。”

“那就好,那就好……”君王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化开一样,然后起身,拉起王宛想向门外走。但是刚一起身,却忽然倒地。王宛一声惊叫,划破了室内胶着的空气。王宛趴在倒地的君王身上大哭不止。

王衍和朱荆仑先是一惊,随即唤了人上前查看……一时宫内人声鼎沸,慌乱无主。

东方鱼肚既白,漫漫长夜,终将过去。

朱荆仑突然脚下一软,陷进了自己的影子之中,消失不见!

王衍冷目视之,唤心腹命人速速围堵朱府。

然而,待重兵破门而入朱府时,才发现府内空无一人,甚至连一个活的动物都没有看见。

王衍得知,眉头紧锁,此时他的计划尚未完全完成。

此时,怎么能让朱府上下全都不知所踪?

王衍按了按太阳穴,这件事让他觉得就像吃鱼吃进去了一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吞不下去。

东方天已大亮,漫长的除夕之夜终于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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