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婶与养子的故事
前几年,三婶家的刘辉离婚了,离婚后没多久他又离家出走,不知去向,家里人谁也联系不上他。
刘辉大概五十多岁,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与人说话爱低头看脚尖,给人感觉一副木讷的样子。
由于过于老实,他三十多岁才娶上媳妇,媳妇离过婚,带着一个男孩。其实,追根溯源,刘辉的老实是有原因的,他是刘家抱养的孩子。
三婶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按照村里老人们的说法,结婚后不能生养,抱养个孩子就能把亲生孩子招引来。后来,三叔和三婶四处打听,经人牵线抱养了一个男孩,这个男孩就是刘辉。
刘辉才来时还不到一岁,有传言说是下乡知青的私生子,为了返城,便抛弃了这个孩子。
这事无从考究,六七十年代,人们的温饱还没解决,特殊时期,别说知青的私生子,就是正常家庭被送养的孩子也很多,人们也见怪不怪。
不过,自从抱养了刘辉,一年后的三婶果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三叔为其取名刘根,言外之意就是刘家的根苗。
刘根出生后,刘辉在三婶眼里就成了多余,好几次三婶想把刘辉送人,三叔怕被人笑话就没同意。三婶的气没地方出,就整天对刘辉呲呲哒哒,一不如意非打即骂。
后来三叔看不下去,就让刘辉跟着爷爷奶奶过,但没过几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刘辉便又回到了三婶家。奶奶去世时曾嘱咐刘辉,让他听话,告诉他只有听话才能少挨三婶的打骂。
到了上学年龄,三婶无意供他上学,还是三叔坚持,为此三叔也没少挨三婶的白眼。刘辉放学后,三婶不是让他去放牛,就是让他去地里给牛拔草。
也怨刘辉自己不争气,学习成绩在班里倒数,后来刘辉自己放弃,小学没毕业便辍学在家,跟着三叔下地干活。
倒是刘根,不仅努力,人也机灵,从小学习就好,三婶和三叔一门心思地支持刘根上学,刘辉也心疼这个弟弟,好吃好喝从不和弟弟争,有活也是抢着干,刘辉常对弟弟说,好好学,你比哥有出息。
刘根果真没有辜负父母和哥哥的期望,后来终于考上大学迈出农门,毕业后留在了大城市工作。
刘根走后,刘辉就成了家里唯一的孩子,尽管家里很多重活累活都是刘辉在干,但三婶还是看不上他,不是嫌弃他吃的多,就是嘲笑他蠢,一天到晚对他总是骂骂咧咧。
按说,刘辉才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虽然学习不好,但干活却是把好手,舍得力气,刘根念大学的费用,都是刘辉农闲时去工地搬砖挣来的。他年轻力壮,农活不用三叔操心安排的井井有条,再苦再累也不叫苦喊冤,一天到晚任劳任怨。
刘辉从来不顶撞三婶,无论三婶怎样对他,他都言听计从。他知道三婶偏心,从村里人的闲谈中,他也知道自己是抱养的,但他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报答三叔和三婶的养育之恩。
刘辉也渴望温情,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她再也没有体会过家的温暖,刘辉只希望自己的隐忍有一天能换来三婶慈母般的对待。
后来,刘辉好歹娶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家。媳妇虽说是二婚,还带个孩子,但人勤快,对刘辉也知冷知热。
结婚后的刘辉,脸上的笑容多了,说话也不再总是低头看脚尖,会与对方的眼睛偶尔对视一下,眼神中的自卑少了,自信多了。夫妻两个人谁也不嫌弃谁,一心一意想把日子过好。
开始那几年,日子过得倒也安稳。只是三婶嫌弃老大媳妇是二婚带娃,横看竖看就是瞧不上这两口子,日子久了,矛盾也就出来了。
有一年春节,刘根一家也回老家过年,三婶偷偷给刘根的孩子和媳妇各包了五百元的红包,没有给刘辉的孩子包,当然也不会给刘辉媳妇。谁知孩子们一起玩的时候时说漏了嘴,从那以后,刘辉媳妇对婆婆有了意见,时不时和刘辉抱怨。
也不怨刘辉媳妇有意见,每年春节置办年货都是刘辉去办,一分钱都不用三婶拿,刘根一家三口回来也都是刘辉家招待,三婶再偷摸的只给亲孙子和亲儿媳压岁钱,任谁心里也会不平衡。
说到底,还是刘辉太老实,媳妇抱怨,他只会低头闷在那里,连个安慰的话也不会说,更别说在三婶面前替媳妇撑腰了。
有一次,刘根打算在城市买楼,无奈自己的钱不够,便回家找到父母,让父母赞助。
三婶和三叔两个人一商量,决定把自己住的老宅卖掉,补贴刘根买楼,老两口打算搬到刘辉家里住,同刘辉一说,刘辉没和媳妇商量就同意了。
媳妇得知后非常生气,她想到自己本来就与婆婆不和,刘辉又是个老实疙瘩,三婶面前大气都不敢出,婆婆搬过来,往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这以后的日子还有好吗?她越想越气,一气之下和刘辉提出离婚,回了娘家。
三婶本就不待见刘辉,更嫌弃刘辉媳妇带个孩子,一向在刘辉面前说一不二的她不光不劝和,还挑唆刘辉说,孩子不是亲生的,这婚必须离。
刘辉从小在三婶跟前就没有话语权,虽然心里不愿意,但习惯了奶奶嘱咐他的“听话”,一想到三婶那张气焰嚣张的脸心里就哆嗦,签字时一紧张,就写了“同意”。
其实,他们夫妻关系原本还不错,刘辉是有机会挽留媳妇的。但由于三婶的行为,导致了最终的离婚
刘辉离婚后更木讷了,也不再去工地干活,常常一个人坐到一边发呆。左邻右舍都看着他心疼,偷偷给他出主意,让他找媳妇认错,争取复合。
老实的刘辉回想起媳妇在家时,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幸福时光,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形单影只,痛苦的刘辉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醒悟后的他真的就听了大家的劝,瞒着三婶去了岳父家道歉。可惜,岳父说,媳妇已经远走他乡,带着孩子去外地打工去了。
刘辉得知这个消息,仿佛一桶凉水从头浇下,来时的满腔热情一下子凉到了底。
离开岳父家后,那天他在街上转悠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多么渴望再回到自己曾经温馨的家,但,媳妇走了,家也不再属于他,他再也不愿回到有三婶的家。
后来有一天,刘辉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村里人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有人说他可能去找媳妇去了。也有人说,刘辉曾去上了年纪的人那里偷偷打听过他的身世,是去寻找他的亲生父母去了。
刘辉走后,三婶天天骂,骂刘辉是白眼狼,逢人就说自己白养了他这么多年。几年过去了,刘辉还是没回来。
三婶和三叔年纪越来越大,地里的农活也越来越力不从心,老两口想去刘根那里养老,但刘根以城市房子小住不开为由,拒绝了父母的要求。
去年,三婶大病一场,三叔打电话让刘根回家伺候伺候三婶,没有什么收入来源的三叔,也想让刘根出一部分医药费。
但刘根回来只待了一天就说单位忙又走了,还说自己还要还房贷,经济紧张,临走一分钱也没给三婶留,这让三婶伤透了心。
三叔更是埋怨三婶逼走了刘辉,三叔说,要是刘辉在,刘辉心地善良,老两口也不至于老了落得个没人养。这个时候的三婶,才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对待刘辉的苛刻。
后来,三婶便经常打听村子里外出打工的年轻人,问有没有人听说过刘辉的消息,所有人都说不知道。她便央求所有人,只要见到刘辉就帮忙转告他,三婶和三叔都想他了。
但是,刘辉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音讯皆无。三婶有事没事就会到站到大门外,朝着村口的小路上张望。
有多少次,三婶把路人当成了刘辉,那一刻,当三婶迎上前去,脸上露出的是小时候刘根才能看到的慈祥的笑容。
可是,有多少次希望就有多少次失望。每次发现不是刘辉,三婶满脸失落,揉着昏花的双眼,喃喃自嘲道:老了,老了!然后迈着蹒跚的脚步,默默转身回家,身后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是那样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