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小说048) 六 叔

    六叔不姓六，因夭折哥哥姐姐过多母亲为拉住孩子，给他起了这个特别的名字叫”留住”。

他在堂兄弟中排行老六因“留”与”六”比较谐音，所以我们这帮孩子都喜欢喊他六叔。

    六叔爹娘去逝早，两个弟弟大林和小林，都是他一手拉扯大的，还为他们借债盖了瓦房娶了媳妇。

  六叔娶妻南村的贤惠女子刘氏，生有一男二女。

早年，六叔在村中靠杀驴和牛等牲口为生。

  老婆刘氏曾劝他放下“屠刀”，改行去做其他生意。六叔不听，依旧我行我素，干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买卖。

    动物是有灵性的。我曾亲眼目睹过一头母牛在”临刑”前双腿跪地，热泪流淌的样子。

    那天，六叔喝了酒，不顾众人的阻拦和劝说，一刀下去，母牛”哞哞”几声，一股鲜血从脖子下喷涌而出，身子晃了晃，便瘫倒在地上。

    六叔剥开母牛的肚子，这才发现还有一头小牛在里面。小牛已经成形，再过两个月就要降生了，刘氏很心疼一直骂六叔一刀子”要了两条命”。六叔却不以为然。还有一次，一头小牛看着六叔要杀他的妈妈，”哞哞”直叫，挣断绳索一脚踢翻了六叔烧的热水锅。后来，六叔杀牲口练熟了”一锤闷”绝招，朝头部一锤头下去，连叫一声也叫不了，牲口就“命归西天”了。

村中上了年纪的老人说:“杀生过多，会遭报应”，六叔不信，还嘲笑别人”扯淡”。

自我看到六叔从母牛肚子里剥出小牛那天后，我再不敢靠近他的院子，总感觉血腥恐惧，恶森可怕。其实，六叔杀牲口，也没挣到几个大钱。那年头，物价低，有时还会白白搭进功钱。

三五年下来，六叔也没计算过杀了多少牲口。无论走到哪里，他总感觉这些“牲口”在向他“讨命”。

恍惚之中，一天他把老鼠药误放入儿子的饭碗里。十二岁的儿子误食了鼠药后，没来得抢救便得”暴病”死了。这事只有六叔清楚，刘氏这辈子也许不会知道儿子直正的死因。

  儿子没了，六叔也就丢魂了。他再没有心思，去要牲口的命。久而久之，六叔也就放下“屠刀”，立地”向佛”了。

    后来，六叔收养了一个来村里要饭流浪的少年作为延续”香火”的儿子，这孩子长大结婚后在一次与别人打斗中，用刀捅死了对方，被判了死刑。

  六叔又一次失望了，悲伤地像一头被宰的牲口，两眼闪动着浑浊的泪光，不敢出门和村人说话。

六叔的两个女儿，一个嫁到县城没有几年丈夫因盗窃被判了重刑，守了”活寡”另一个与别人私奔去了沿海城市，下落不明。

    六叔的两个弟弟大林和小林早他一步，去了”西天”，一个因车祸丧命，刚过35岁，另一个患暴病而亡，正好40岁，都撇下了几个孩子，像”蒲公英的种子”，在母爱边”流泪”。

  今年清明节前回老家祭祖时，村人告诉我六叔”走了“，还没到50岁。据说，距他两个弟弟的祭期还不到三年。

  他的妻子刘氏，也疯疯癫癫起来，嘴里说着胡话，满村子乱喊着”回来啊，回来啊……”

声音凄悲，不知是在喊六叔，还是在经喊她那个在天堂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