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栏杆
于是我做了笔录之后,向新来的班主任请了假,浑浑噩噩在家里度过了几天。
那天早上我刷地拉开窗帘,屋里明亮了起来。我眯缝着眼睛向外看去,看到早间步履匆匆的行人,忽地想到了自己未来的生活。
还是高考重要啊。
于是我再一次回到了熟悉的班级,不熟悉的只有那个讲课很生硬的代课老师——她做了我们的班主任。
回到座位上时,我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后座,依然空空如也。
我有一瞬的梗塞。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当我拿出笔和习题,讲台上又响起令人困倦的声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终于从连环自杀的观望者变回了一个学生。我以为我可以从黑暗中挣扎而出,逃到被其他人所惧怕的高三之路,然后好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可那时的我不知道,绝望才刚刚开始。
我有一辆变速自行车,小城市没有专用的自行车道,所以上学放学的时候我便骑着它绕一个远路。穿过我们县城的一个水上公园,沿着人还不算多的一条堤坝,反而比不断地经过十字路口还要快些。
大概是寒假的几周前的某天早晨,我骑车经过那条堤坝时,看见栏杆的石柱上坐着一个女孩,稍稍往前蹭一点,就是还未冻实的江水。她面朝水的方向,还是离江面五六米高的堤坝栏杆,我忽地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我把自行车停到一旁,悄悄走到她身后。她两只手支在石柱上,我顺势捏住她羽绒服的袖口。
我动作都很轻,她没发现我。
这时候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有种本能驱使着我的两根手指就这样静静地捏着,我一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一边什么都不想说。
我应该走的,这档子闲事我本不爱管。况且她就坐在这儿,任谁也看不出来有跳下去的欲望,我就这样拽着人家,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变态。
可我就是走不掉,也什么都不敢做,就静静地低着头任呼吸变得急促。
指尖传来些袖口的摩擦力,我忽然想起当时出现在我左边的鞋子,它上面的裤脚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触感。而我当时就是因为没有伸出哪怕一只手,那个身子才会倏地一下从窗口飞出去,砸到地面上跌的粉身碎骨。
当时的我甚至不敢向下望上一眼,或许当时看上一眼,然后和其他人一样在屋里干呕,就能顺带着把恐惧也呕吐出来。可我没有,于是如今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画面,要远比站在几层楼的高度向下眺望看到的清晰的多。那是我的构想,不由自主地构想,那是布满血渍的眼球,变了形地滚动,从眼窝子里牵出一穿东西。是狰狞的表情和摔扁的头骨,溅射了一地的血迹,逐渐变成血泊。可能还有角度诡异的四肢,像七拧八增的牙齿。
我闭着眼睛低着头,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脑中的场景也挥之不去。仿佛掉入了漆黑的漩涡,不断挣扎却越陷越深。
忽然指尖的袖口向外拽了拽,我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那条胳膊,用足了力气把那人向我这边一扯。
那女孩也失去平衡仰倒在我怀里,我睁开眼睛看到她有些复杂的表情。
“那个……姑娘……有什么事要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