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色 | 废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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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真想摔门而去，工作干的好或者不好，都不应该上纲上线，起码的尊重总要有嘛，就算你是局长，也不能这么侮辱人啊。当然，这是李乐心静下来之后的想法。在戴局长说得最起劲的那会儿，李乐何止想摔门而去，还想抄起戴局办公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在桌子上，“砰”地一声砸它个稀巴烂，“让旧世界滚蛋吧”。什么玩意，工作而已，你说这么起劲有意思吗？一点都不留情面有意思吗？老戴啊老戴，你不也是从小科员做起的吗，当了个破副局长就开始耀武扬威了？想想就气人。但是李乐仅限于想想，而没有说出来半句话来，倒是安静得像一只沉默的羔羊，对戴局的责骂全盘接受。

在李乐挨骂那会儿，坐在边上的还有林副队长。林队虽然和李乐一样，也是戴局的责骂对象，但是却比李乐从容淡定不下百倍。原因倒也简单，毕竟是副队长啊，在内协助队长开展工作就可以，在外也不能代表队集体，所以也不用为某项工作干不好而承担领导责任。对于戴局摧枯拉朽似、排山倒海般的责骂，自然是李乐顶着，林队自觉躲在后面，淡定从容。当然，林队脸上还是装出了诚恳的样子，虚心接受，知错就改。至于怎么改，再说，李队长会改。李乐又不傻，直面炮火，却无人挡枪，无名火就往上冲，一个队的事，我队长被骂得狗血喷头，你副队长却屁事没有，这算怎么回事。

所以，从戴局办公室出来时，李乐垂头丧气，林队却心平气和。两人一言不发，沉默着走出了区行政执法局的大门。李乐正想回家，林队却叫他一起吃饭，喝个酒吧，这累死累活的，还要挨一通骂，轻松一下。李乐本想拒绝，因为刚才挨骂心情受到重创，根本无心喝酒，而且晚上回家还得忙活，回去迟了也不好。但是一想，自己所谓的郁闷，无非是被戴局责骂了，但是工作确实没有做到位啊，被人抓住把柄，也怨不得别人。而且，接下来还得和林队好好谋划，怎么样才能在工作上有所突破，打一个翻身仗呢，不如今天就先和林队喝个酒，谋划谋划。

两人找到一家餐馆，寻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点几个小菜、一打啤酒。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吃什么菜喝什么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喝，要喝什么话题。李乐开门见山，林队啊，你说戴局怎么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那种话也说得出来。林队不说话，先敬了李乐一杯，才缓缓道来，何止没有人情味啊，简直是毫无素养，连“猪狗不如”都说得出来，这是人说的话吗？李乐回敬林队一杯，是啊，工作干得好坏，也不能人身攻击啊，你看他，年纪比我们还轻吧，起码也要尊重下老同志啊。林队哈哈一笑，你想什么呢，尊重老同志，体制内讲究的是官威，哪来长幼之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来桐溪中队当副队长之前，是在城区第一中队当副队长的，他那时是我的队员，我转任桐溪中队，他就接任了城区第一中队副队长，才两年时间，他直接从副队长升任副局长了。这些李乐却不清楚，因为李乐是从公安转岗到行政执法局的，他转岗时，戴局已经是戴局了，不知道戴局居然曾是林队的下属。林队看着李乐一脸惊讶的样子，就继续说，那些年，戴局还是小戴的时候，对我们老同志可尊敬了，鞍前马后的啊，现在当了局长，可能是位置养人吧，开始端着了。

两人又互敬了几杯，瞎扯着各自的工作经历，都是一言难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做小队长，那些三十几岁的却是局长副局长了。林队自不必说，二十出头就在行政执法局工作了，辗转十几个岗位，还是副队长，简直是千年老二。李乐呢，也半斤八两，在公安当民警二十年整，从片警做起，再小队长，再中队长，再副所长，再排名第一的副所长，心累，托老领导安排调离了公安，来行政执法局轻松些。而且选了桐溪镇执法中队，因为这里没有工业，也没有像样的镇区，平时就管管鸡毛蒜皮的事，比如拆鸡棚、毁狗屋之类，就连拆除违章建筑也是极少的，工作当然轻松自在，而李乐又是中队长，下面还有七八个队员在支撑着，当然是愉快的。如果没有偷倒渣土这事，我们的日子是真轻松啊，李乐边敬酒边说。林队一口把酒闷掉，那是，这桐溪镇山清水秀，是我们富春区生态最好的乡镇，那些不法之徒真是脑壳坏掉了，居然来这里倒渣土，哪天被我们抓住了，我要把这些渣渣给废了，再狠狠处罚一下。李乐听了哈哈一笑，对，废了这些渣渣。

三瓶的酒量却喝了五瓶啤酒，当然醉醺醺的了。但是，摇摇晃晃的李乐脑子还是清醒的，快到家门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快十点了，怕吵醒家人。妻子明天上班，儿子明天上课，他们一般九点半就入睡，所以李乐养成了迟回家就蹑手蹑脚的习惯，就是酒后也没敢忘。但李乐还没打开家门，就听到屋里还有动静。等一打开家门，就听见妻子在骂孩子，你上课在干什么？这也不会做，那也不会做，有没有用点心思的？这么简单的题目不会做，是猪脑子吗？而孩子呢，缩在沙发上，低头不语。李乐当警察时，那些被训话的犯罪分子也是这样缩着低头不语的，所以李乐看着孩子，觉得真是可怜，题目不会做就被骂成这样，这么一想，倒乐了，自己工作没干好被领导骂，总比孩子不会做题目被骂好。李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妻子顿时火冒三丈，不骂孩子了，改骂李乐，天天不着家，还笑得出来？生而不养，你还有脸笑？说完，妻子就进了卧室。门“啪”地一声关上。李乐安慰着孩子，不急，不懂的就问，再学，搞懂为止。几道题目而已，三下五除二，也就完成了。李乐心想，干嘛要骂呢，耐心点就好了嘛。但是李乐不敢跟妻子说，因为妻子还在唠叨他不着家，一天天的，都这么忙吗？别人都朝九晚五，就你起早摸黑的，还一身酒气，又哪里嗨去了吧？李乐脑子还在想怎样抓倒渣土的坏蛋，没理会妻子，而又醉意浓浓的，没多久就打起呼噜了。

次日一大早，李乐就通知全队开会，目的很明确，再也不能让这些倒渣土的渣渣逍遥法外了，一定要把他们抓住，绳之以法。但全队人员都沉默不语。怎么抓？这是一个问题。渣土车又不会说，来啊，来啊，我来倒渣土啦，你来抓我啊。他们简直是神出鬼没，你上班，他下班；你休息，他活动；你晚上加班，他晚上休息；你深夜回家，他凌晨又来。你能奈我何？渣土车的行为好像是在挑衅。但是，这不是借口，我们在其位谋其政，吃这碗饭，总要把这事干好，大家把脑袋挠破了也得想出个办法来。李乐下了死命令。不下不行啊，桐溪虽然不大，但是溪水是流入富春江的，这是我省的母亲河，一千万杭城人的衣食之源，不把环境保护好，对得起自己这份工作吗？这大道理没人回应，李乐也是拿来号召大家而已，但是往小了说，富春区的领导多次强调环境保护工作，戴局又耳提面命，如果还不把偷倒渣土的坏蛋抓住，真是不好交差。

一队人马正在一筹莫展、面面相觑时，门卫老高气喘吁吁跑到会议室门口，李队，李队，有好多村民在门口吵闹。李乐只好终止会议，带着林队一起前去接访村民。之前村民也是有闹事的，那时是文明创建，李队带人把村民的鸡棚鸭棚狗屋给拆得一干二净，被村民敲着砧板骂，被骂狗娘养的，农民不要种田吃饭的嘛，养鸡养鸭怎么了，李乐他们苦口婆心、口水讲干，还是一无用处，村民照骂不误，但是没有骂上门来的。所以李乐在下楼时想，这次村民大胆了啊，拆个鸡棚还闹上门来？但是，李乐一到门口，才发现想错了。村民没有反应鸡棚鸭棚狗屋，村民说，你们拆鸡棚鸭棚狗屋不是很能耐吗，怎么我们村桐溪边倒满了建筑垃圾，你们都不管？如果是一天两天，也就算了，垃圾倒了个把月了，好多村的溪边都有，有的甚至倒在我们的农作物上，你们不是执法吗，我看你们和倒渣土的有一腿。还有村民甚至骂道，打倒狗官，我们去打区长热线反映反映！李乐赶紧挥手致意，相亲们，大家先别急，偷倒渣土的事，我们已经在查了，给我们点时间，一定会把他们抓起来的。村民就顺着问，好，你说你们在查了，那什么时候能查好？那些鸡棚鸭棚狗屋，一天就拆干净了，你们的工作效率很高，这个渣土三天应该能查完吧？三天哪里查得好啊，林队在边上挡差，我们会尽快的，就算你们不反映，我们自己也有考核要求的，大家放心，先回去吧，我们也抓紧去查案。

“给你们一周时间，查不了，我们就打区长热线。”村民们撂下一句话走了。

村民一走，李乐继续开会。队员沉默不语，李乐只好带头自己分析，讲给大家听，大家觉得怪不怪？我们一行动，渣土车就停了，我们一休息，渣土车就又来了。队员老周附和着，是啊，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总能避开我们的监管。林队吸一口烟，缓缓说道，说怪也不怪，你们看啊，我们的作息是有规律的，周一到周五上班，周日休息，大方向是这样的吧，那他们就大致能避开了，至于怪的是，我们有时候加班，晚上值守，他们也能避开，但是仔细分析一下，也不怪，因为我们是前半夜加班，后半夜休息，他们是后半夜活动，所以也避开了我们。对林队的分析，李乐表示赞同。那怎么办好？我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猫抓老鼠，我们也得整晚值守才好？林队没有说话，老周却附和着，或许可行，24小时全天候值守，看他们怎么避开。新人小刘、小蔡同时发声，24小时全天候？李队，那受的了啊？林队抢答了，你看老周，都支持24小时值守，你们年轻人应该不在话下吧。小刘、小蔡，还有小金，异口同声，老周不一样啊，他是本地人，加班好了两分钟就能回家睡觉，我们住市区，开车得四五十分钟啊。李乐顾不得这些了，非常时期非常之举，等这事搞定了，给你们多放几天补休假。

李乐把全队分为两组，A组由他自己带队，再加老周、小刘等四人，B组由林队带队，再加小菜、小金等四人，白天大家正常上班，开车巡逻，晚上则分为两时段，傍晚五点至晚上十二点为一段，由B组巡逻，晚上十二点至次日早上八点为一段，由A组巡逻。白天正常上班，正常巡逻，情况也很正常，毫无渣土车的印迹。到了晚上，B组先巡逻，李乐和老周早早就睡了，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呼噜呼噜睡得香，小刘却不知道后半夜的疲惫，居然还在玩手机，到了九点钟才入睡，还睡不着，等到十二被叫醒时，眼睛都睁不开，一脸懵逼，“我是谁，这在哪，要干啥？”老周把他扯起来，“后半夜巡逻啦。”皮卡车从中队大门缓缓开出，深夜的农村安安静静，连田鼠和飞鸟都已经入睡了，用万籁俱寂来形容都不为过，但是也有夜班的人们，比如中队对面的夜宵摊，现在正要打烊呢，虽然是农村，也有辛苦的行业呢。李乐坐在副驾驶室，目光随着皮卡车以及皮卡车的车灯在寂静的公路上扫视，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轮廓稍微大点的，看到就兴奋，会不是渣土车吧，然而往往失望，基本是路过的货车，车灯很亮，轮廓很大，像极了渣土车，却没有渣土车的轰鸣声。桐溪镇的十里八村巡逻多番，但是时间还早，天色未亮，李乐都感到有点困，坐在后排的小刘更是哈欠连连，才睡了三个小时啊，能不困吗。老周趁机教育道，后半夜值守，你前半夜得睡觉的。小刘头一点，老周以为他听进去了，其实小刘是睡了过去头自然下垂。随着皮卡车一个颠簸，小刘被震醒，睡意被硬生生掰开，难受得想吐。李乐却点了根烟，同时往后排递，“你们也来根吗，提提神。”老周要了一根，小刘却又睡着了。

一番操作猛如虎，收获只有两毛五。所幸的是终于天亮，五人瞪着兔子般的十只大红眼，回到队里，老周洗漱毕去吃早饭，小刘回到办公室吧唧一声躺平了，没多久就鼾声如雷了。李乐无意吃饭，也无意休息，独自坐在办公室，“会不会是我们的行动暴露了？平时我们晚上值守，他们下半夜出动，今日我们下半年行动，他们就不来了，这不诡异吗？”李乐抽着烟，眯着眼，一动不动，大脑却飞速转动者。“或者，队里有内奸？应该是有内奸，只有如此，我们的行动对方才了若指掌，才会完美避开我们。当然，也可能今晚是意外，他们凑巧不出动，不妨明天再试试看，如果还被避开，说明真有内奸，得先锄奸。”李乐想到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终究是当过民警的啊。

又到了晚上，今晚前半夜是李乐带的A组，后半夜是林队带的B组。因为是前半夜，所以大家都是生龙活虎的，就算是小刘，也因为得到白天的休整而精神奕奕。皮卡车开出中队后，李乐指导司机说，今天先别巡，我们开车到省道口，在那边守守看。守株待兔？小刘表示疑问。老周作为本地人，就一下子明白了，渣土车的来源肯定是市区的各大工地，他们不可能从桐溪上游下来，我们守住入口，就可以啦，李队妙啊。李乐笑而不语，等皮卡车开到省道口后，李乐指挥司机不要把车停在路边，容易暴露自己，我们得躲在暗处，才能抓到他们。司机会意，把皮卡车开到省道口边上的小路上，车头朝外，离省道2米，再把车灯熄灭，守株待兔正式开始。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大家轮流盯着省道上的动静，看看过往车辆是否为渣土车，特别是从下游方向过来的。而不盯的时候，就玩会手机。时间过得很慢，从五点到六点，天色尚好，从六点到七点，天色渐暗，从七点到八点，远处村庄里的灯光都开始稀稀落落，八点之后，夜已入睡，但李乐他们的守株待兔计划才过来小半，且毫无收获。反正就这么守着吧，尽人事而听天命，努力了就好。大家边刷新闻边盯省道。八点半的时候，有个大车过来，老周惊呼，好像是渣土车啊，快看看。李乐双眼扫射，省道上果然有一辆渣土车，车斗盖着篷布，从下游进入桐溪镇界。李乐叫司机慢慢跟上，保持距离，切莫打草惊蛇。司机是老司机了，等渣土车驶出百米之远，才从岔路开入省道，不开远光灯，保持着车距，远远跟着。

果不其然，渣土车在桐浦村的溪边停住了，那里之前也发生过多次偷倒渣土的情况，可见是故伎重演。司机正要逼上去，李乐示意先停住，看他们倒渣土时再动手，抓现行更好。但是，渣土车停在溪边，却不动，没有倒渣土，也不见人下来。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皮卡车上五人屏住呼吸观望，生怕错过一帧画面。突然，李乐的电话叮铃铃地响起，李乐被吓了一跳，“谁啊？！”却见是妻子打来，只好低声道，“我有事，迟点回你。”在挂电话之际，隐隐约约听到妻子在抱怨，昨天没电话，今天也没电话，你这是重新当民警去了吗？李乐来不及回味妻子的话，继续跟着渣土车，却见依然毫无动静。老周道，怎么不动，不然我们直接上吧？李乐想了想说，行，抓不了现行，抓住车也可以。

皮卡车冲近渣土车，停在它的内侧，把它夹在省道和溪水之间。五人下来，去敲渣土车的车窗，下来下来，我们行政执法的。渣土车上下来两个满脸胡渣的中年，咋啦兄弟？我们没有倒渣土啊。李乐向他们出示了执法证，并说，根据杭城市容管理条例，私自运输渣土也是违法行为，请你出示运输渣土的批文。两胡渣男呵呵一笑，我们没有批文。李乐笑道，就知道你们没有批文，猫捉老鼠，今天总被我们逮着了吧。两胡渣男却笑得更开心了，说什么呢，我们又没有运输渣土，要什么批文？李乐五人被杀个措手不及，居然没有渣土？老周和小刘掀开渣土车上的篷布，居然是空车。同志，空车在路上行驶不用批文吧？两胡渣男调笑着。李乐废不了渣渣，却铩羽而归。

半夜交班时，李乐如此这般和林队说，林队也很气愤，居然有这事。但是林队的后半夜巡逻更是一无所获，连个渣土车的影子都没见着，巡了半夜的寂寞。又是早上，李乐没有开会，而是和林队单独商议，你说会不会有内鬼？好像他们对我们的行动了若指掌似的。林队表示认同，可能真的有内鬼，不然怎么会次次都能避开我们呢？那么问题来了，内鬼会是谁？老周吗？他是本地人，对桐溪镇最熟悉，而且工作了二十多年，还没有一官半职的，一肚子怨气，不升官就发财，参与了他们？也不对啊，这是他老家，他应该不忍心把桐溪的环境搞差了吧，而且，万一被发现，他这里全是熟人，还有脸在桐溪混？李乐和林队把老周给否认了，那么，是年轻人啰？小刘？小蔡？小金？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孩，应该没那么胆子勾结外贼。林队觉得不至于，现在的年轻人虽然不见得工作勤快，但胆子也没几个肥的。

李乐和林队两人假设、分析、推演、论证，再假设、分析、推演、论证，一个上午过去了，还是没有结果，好像谁都有可能是内鬼，又好像谁都不会是内鬼，或者说本来就没有内鬼，而是活见鬼了。李乐最后对林队说，要不这样，我们姑且以为他们都是内鬼，就我们两独自行动下，看能不能抓住倒渣土的渣渣？林队表示同意。于是宣布晚上不再加班，反正抓不住人，就不要做无用功，大家先休息休息。老周还想再加班抓人，这环境被破坏成这样怎么行？小年轻们却欢呼了，天天夜猫子，受不了，是要休息下的。

傍晚五点半，全队下班，各回各家，中队只留下门卫老高值守，皮卡车也停在大院里，现在公车私用查得严，下班也不能开往市区，所以大家都是自驾上下班的。李乐交代老高再看下各个办公室的灯和空调，没关要关掉，最近节能减排查得严，被督查到可不好。然后李乐也开着自己的小车往市区走，但没走远，就绕到一个村庄，和同样照此操作的林队汇合了。因为晚上要执法，两人小组行动，所以要避开所有耳目，当然也不能开皮卡车，免得队员们怀疑，而他们中的某个，可能就是内鬼，要防着点。

李乐和林队在一个村民家吃了便饭，然后就开着私车到昨天的小路口守着，且看你们来不来。

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才七点多，渣土车就来了！大摇大摆地朝桐溪镇开来。李乐便驱车跟上，但是吸取了昨天的教训，没有抵近它，万一又是空车呢，岂不是前功尽弃。还真是，那辆渣土车在开到昨天的位置，停住，并无响动，没人下车，也没倒渣土。李乐觉得应该是昨天一样的情况，且不理会，于是掉头，回到原来的小路口继续守候。半个小时过去，又见到渣土车，而且还不是一辆，是一排，陆陆续续，浩浩荡荡，接踵而至！李乐强压内心的喜悦，对林队说，我们跟着，防止是空车，等下看他们倒渣土了再上去执法。剧情果然按照李乐想的那样进行着，那一排排渣土车，就在第一辆空车那个位置，排队倒土。李乐在他们第三辆车开始倒土的时候，果断上前执法，人赃俱获，证据确凿。

这么多车辆，破坏环境，已经涉嫌刑事犯罪了，李乐叫林队打电话给派出所，民警在五分钟后就到了，部分司机逃脱，但是有两位反应慢的被抓获了，而渣土车呢，则全部被扣留。林队不管深夜，当场就打电话向戴局报喜，李乐则赶紧给妻子打个电话，忙好了，今晚回家。妻子也很开心，好的，你家儿子今天不错，作业完成的很好，果然是我聪明的孩子啊。

数日后，公安侦查完毕，一众犯罪分子都被移交检察院，他们将被绳之以法。李乐则好奇，自己之前为什么抓不住他们，难道真有内鬼？公安的老朋友笑道，请相信你的队员，他们都是好同志，你们的行动之所以暴露，是因为你们中队对面的夜宵摊，你们没注意吗，这桐溪镇冷冷清清，大晚上有几个人吃夜宵啊，那家店却一直开着？李乐恍然大悟，我靠，原来如此啊。

又过去数周，桐溪镇执法中队因为表现优良，被局里通报表扬。同时，为了鼓舞干劲，局里对李乐发文表彰，而林队则调往城区一中队担任队长。李乐祝贺了林队，并对一江春水感到欣然自慰，终于废了那些渣渣，这富春山居图才会一如既往地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