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件拔牙小事

我出生后没多久，就被带到外婆家抚养，童年记忆里只有外公外婆的好，父母亲的身影少之又少。直到添了弟弟后，母亲在外婆家长住了一段时间，才加强了我对母亲的身份认同。

那年我大抵是六七岁的光景，正赶上了换牙的年纪。小孩都是怕疼的，尽管有颗牙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但我总是不肯轻易去拔，自留它顽强抵抗到最后一刻。

不料这个小秘密却被母亲发现了。那天下午我正跟小伙伴疯玩，却突然被母亲唤到了身边。虽然我不情不愿，但还是照着做了。母亲让我躺在她怀里，径直把手伸进我的嘴里，使劲地拔我的那颗坏牙。我登时疼得哇哇大叫，挣扎着要逃脱她的怀抱，却终究敌不过她双手的禁锢。

我的这番狼狈相自然逃不过小伙伴们的取笑，他们乐呵呵地挤在一旁，只管看我的笑话。这不禁让我又羞又恼，平时我在他们中可是个“大姐大”，今天真是威风扫地！母亲却不管，她越来越用力，恨不得立马就让那颗坏牙“伏法”。我叫唤得更厉害了，眼泪鼻涕一起流，像是在经历满清十大酷刑一般。

印象中，母亲讲话一向是凶巴巴的，这次却难得温柔地哄我：“别怕别怕，妈妈在呢，马上就好了！”闻此，我的脑袋仿佛炸开了烟花，这是母亲第一次公开自称是我的妈妈呀，在此之前我可是从未真正唤过一声她“妈妈”！我的痛神经仿佛一下子就缓解了，似有一股涓涓细流在温暖着我，尽管还是咿咿呀呀地叫唤，手脚却是安分了许多。

没过多久，这颗坏牙终于被母亲“处决”了，她喜滋滋地向我展示她的胜利果实：“你看就一颗坏牙，有什么好怕的。”她松开了我，让我重回小伙伴的怀抱。我擦干眼泪鼻涕，用舌头舔了舔没有了坏牙的牙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母亲手指的余温，她定是想不到，我便是在那一刻起真真正正把她看作是我的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