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五行志》中的行为艺术

2024-07-26  本文已影响0人  已锁定

《五行志》是由班固在《汉书》中首创的一种特殊史学体裁。早期史家借灾异言人事,使五行志具有浓厚的政治意味。沈约《宋书·五行志》对传统五行志既有继承又有改造,在“怪异”叙述的表象下,对《宋书》纪、传所不尽言、不便言的内容作了补充论证,从天意史观的角度宣扬刘宋政权建立的合理性和衰亡的必然性。对于《宋书·五行志》,我们需要一分为二地看待:既要分辨清楚志中的糟粕,又要看到其价值,认识其在政治史、社会史、思想史、生态环境史研究上所起的意义。

《宋书.五行志一》:“元康末至太安间,江、淮之城,有败编自聚于道,多者或至四五十量。干宝尝使人散而去之,或投林草,或投坑谷。明日视之,悉复如故。民或云见狸衔而聚之,亦未察也。宝说日:“夫编者,人之贱服,最处于下,而当劳辱下民之象也。败者,疲毙之象也。道者,地理四方,所以交通王命所由往来也。故今败编聚于道者,象下民罢病,将相聚为乱绝四方而套王命之象也。在位者莫察。太安中,发王午兵,百姓嗟怨。江夏男子张昌遂首乱荆楚,从之者如流。于是兵革岁起,天下因之,遂大破坏。此近服妖也。”(第889 页)校勘记:“有败编聚于道’,“编’百衲本、北监本、毛本、局本作“编’。殿本作“(扁)’。《《晋书?五行志》作“靥下并同。按《广韵》:“靥,草履也。’疑此编、(扁)皆指草履言之。”

按:文中三处“编”字殿本均作“(扁)扁)”指鞋底如,“(扁),履底。”“有败(扁)自聚于道,《集韵?狂韵》:多者或至四五十量”言有烂鞋底自己聚集于道路,多的时候到四五十双。“夫编者,人之贱服,最处于下,而当劳辱”言鞋底是人低贱的服饰,处在人服饰的最下端,因而承当劳辱。可见,“躺”之鞋底义甚合此处文义,故殿本作“(扁)”当是“(扁)”字除殿本之外余本均作“编”。“编’’之字义与此文义了不相关,笔者以为“编”当通“(扁)“(扁)”声符相同,例得通用。如,《玉篇?米部》:“耕,施绞于(扁)也。”此“(扁)”字泽存堂本《广韵》正作“编”,如,《广韵?号韵》:“耕,施绞于编。”销指在鞋底上扭结绳子.其实就是打鞋底。因此,各本的“编”应是“(扁)”的通读字“(扁)”字《晋书》作“展”,指草鞋。按,草鞋义与此文义不太贴合。首先,草鞋虽处于人服饰之下端,然而与鞋底相较并非如本文所言“最处于下”。其次,草鞋虽当寒暑湿冷,承当劳辱,可无论那种鞋皆是如此,非如鞋底因为处于人服饰之最下故寒暑湿冷首先当之,故最为承当劳辱。因而,殿本作“(扁)当较《晋书》作“扁”文义为优。《晋书》乃唐人所编纂,其时盖已不明“(扁)”有鞋底义,故而改之作“扁综上知,本文殿本作“(扁)”,百衲本、北监本、毛本、局本作“编’皆可通,都指鞋底。校勘记云“(扁)、编二字指草履言之”,误另,“(扁)”字常出现在字书或韵书中归纳起来有二义,一是纳鞋底。《广雅?释器》:“(扁)谓之(扁)。”王念孙疏证云:“《集韵》引《字林》云:“(扁),刺履底也。”,二即是鞋底。然而“(扁)”字在文献中罕见用例,王念孙疏证“躺”字条下亦无用例,因而本文此例正可为《广雅》“(扁)字补证。

在晋惠帝元康(291~299)到永宁(301)年间,也就是“八王之乱”发生的过程中间,江淮地区的许多交通干道上,都可以看到一堆堆的破蓑衣(古籍上叫“败编”),这些破蓑衣,多到把它们堆放在大路上,已经造成了交通堵塞的程度。蓑衣就是用蓑草编织成的衣服,防雨水的效果很好,是农村人雨天最常用的雨具。因为江淮是个多雨的地区,因此这儿的人,几乎家家都会编织蓑衣,每个家庭都少不了这种东西。

看到成堆的“败编”堆在路上,有人就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当地政府,有个叫干宝的地方官,还算是比较负责吧,觉得这些“败编”堆放在路上,不仅有碍观瞻,还阻碍交通,于是下令清除这些垃圾,把这些“败编”扔到山林谷涧。可是,第二天又有人来报告,说那些被扔到山林的“败编”,不知怎么的,又出现在道路的中间。这不是见鬼了吗?于是干宝又去调查了一番。据当地的一些百姓讲,他们看见了许多狐狸在搬运“败编”,也就是说,那些被抛到山林的“败编”,被一群勤劳的狐狸又衔到了路上。

狐狸当搬运工人?现代人听了,自然是一笑了之,可是在一千五百多年前,在科学很不发达、迷信十分盛行的年代,人们绝对不会认为这只是一个笑话。在他们看来,这肯定大有奥秘。这干宝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学者,并且有一个嗜好,那就是喜欢搜集整理一些奇闻轶事,后来他还把这些传奇故事汇编为一本书,这本书就是中国文学史上的神话名著——《搜神记》。我们并不知道干宝在听到传闻之后,是否进行过实地的考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一大批狐狸,我们知道的是:干宝就“败编”成堆这一现象,对社会的发展前景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干宝是怎么说的呢?干宝告诉大家:这蓑衣(“编”)是最卑贱的服装,只有最下贱的百姓(“下民”)才会穿,穿这种衣服的人都是劳碌的贱命,所以说,蓑衣就是下贱百姓的象征(“下民之象”)。而蓑衣破烂了,就是老百姓疲惫不堪的象征。道路呢,则是朝廷传达政令所必须经过的通道。因此,破烂的蓑衣堆聚到大路的中间,就好比下贱的民众,因为穷困潦倒而准备聚众造反,从而断绝了朝廷的政令。据此,干宝大胆地推断说:天下怕是要大乱啊!

果然,过了不久,也就是到了公元302年五月,复辟不久的晋惠帝发布了一道“壬午(五月初九)诏书”,征发荆襄(今湖北)一带人民当兵,前往益州(今四川)征讨以李流为首领的流民叛乱,这就是历史上所说的“壬午发兵”。“壬午发兵”不仅没有能够达到预期目标,反而引起荆楚一带民怨沸腾,义阳郡平氏县(今河南桐柏)人张昌是个有头脑、有野心的蛮族人,他乘机利用自己的社会影响,运用宗教组织的方式聚众起事,一时之间“从者如流”,从而形成“张昌之乱”。不知真的是张昌很有魅力,还是这一带的百姓天性就爱闹事,反正是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张昌的队伍就裹挟了数万之众,并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迅速占据了荆州(今湖北中、西部)、江州(今江西、湖北东部及浙江、福建北部)、徐州(今山东东南部、江苏北部、安徽东北部)、扬州(今安徽淮河以南、江苏南部、浙江及江西各一部)、豫州(今河南东部、安徽西北部)等五州之地,使得已濒临崩溃的西晋王朝雪上加霜,更加动荡不安。张昌之乱,印证了干宝的判断,“于是兵革大起,天下因之,遂大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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