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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

2021-09-28  本文已影响0人  姚倩娥

  我姑姑其实只比我大7天。

  她并非我爷爷奶奶亲生。大家都说她是捡来的。后来听我爸妈说起才知道:姑姑是在我出生的第三天来到我们家的。

  我是寒冬腊月初七生的。初为人父的喜悦让爸爸格外的兴奋,并没有别人家那种因为是个女孩而失望的情景。第2天,他嘱咐好爷爷奶奶照看妈妈和我,就出发去我外婆家送信报喜了。那个年代可不像现在,打个电话发条微信就行。是要自己走去亲戚家里才能把消息告知。就在他前脚出了门去我外婆家,爷爷奶奶后脚也出门去爸爸的外婆家了。留下妈妈和我没人管,那可是妈妈产后第2天啊,人极其虚弱无力,东西也没得吃。还是隔壁的大婆看爷爷奶奶出了门,中午都没回,跑来问情况给妈妈打了一碗有两个荷包蛋的汤。妈妈当时人都饿得发晕,咬开那个荷包蛋时,蛋黄液还是半生能流出那种,那股腥味让她忍不住想吐。也是自那以后她看见鸡蛋就怕,怕闻那个味,怕吃。

  第3天,爸爸和外婆回来了。他没有当天打来回,是因为去外婆家要翻过一坐大山,然后还要走很远的路。我们在山脚下是湖南,他们在山顶上那边是贵州,两省交界处。下午带着外婆回来的话要摸黑下山,道路崎岖不安全。

  第3天,爷爷奶奶也从娘家回来了,带着襁褓中的姑姑。

  气的外婆为此还和爷爷奶奶大吵了一架。

  原来是爷爷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我这个女娃。故意等爸爸走了,就回奶奶的娘家。而恰好奶奶的堂兄弟家生了个大我7天的女娃,要送人。这个女娃就是我姑姑。姑姑的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她爸妈还是想生儿子,所以要把她送走。爷爷奶奶就把这个女娃带回家了。很不可思议吧!不喜欢女孩的人,反而要抱养一个女孩。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我,所以赌气跟妈妈同时养孩子,就可以有理由不用带我了。而且他们的说法是自己没有女儿,将来老了(死了)连个洗身上的人都没有。这些话现在看来很荒唐吧,但那个时候爸妈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不过后来奶奶走的时候确实是姑姑帮她洗的澡换的寿衣。

  生了我之后,爷爷奶奶还强行和爸妈分了家。虽然是在农村,但那个时候爷爷奶奶的经济条件是很好的,因为我奶奶相当的精明能干还特勤快。奶奶还是那种很要强的人,集体的时候工分争第一,集体解散后承包土地种棉麻。所以他们有足够的条件抚养姑姑。姑姑从小体弱多病。奶奶买的羊奶粉给她喝。而我们这个小家就比较惨了,妈妈背着我去放牛砍柴,割猪草,总之她到哪就把我背到哪。爸爸靠着那几分薄田,辛苦劳作。要换钱买家用的时候,得天不亮就挑着红薯啊,玉米啊,米啊,油菜籽啊这些东西去县里的集市卖掉。自己还舍不得买一点东西吃。那个时候真的比较苦。以至于妈妈常说,要是没有姑姑,你不知道有多贵气(就是爷爷奶奶带着我,我会享福的意思)。哈哈现在我妈再也不说这个话了,因为姑姑特别好,知恩图报,对爷爷好,对我爸妈也好,对我们姐弟仨也无微不至。

  别看姑姑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现在对我这么好。但小时候我可是经常欺负她的。大概在我上幼儿园的年纪吧,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我们家搬到县城去了。租房子住。爸妈做菜生意。就是从别的农民那里把菜买来,又卖出去,叫菜贩子。然后我在县里上学。到了寒暑假的时候,我就会回乡里奶奶家。这个时候因为我大些也懂事了,爷爷奶奶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喜欢我了。加上我也有了弟弟。爸妈跟爷爷奶奶的关系也缓和了。在奶奶家,因为我个子高大一些,经常为些小事一言不合我就会打姑姑,她就哇哇哭,边哭边骂乡里那种带问候父母的粗鄙话。那个年代乡里人说话没啥讲究,开口都带脏字儿的,小孩子无意就学去了。姑姑骂的越凶我就打的越重。她还会跟奶奶告状。奶奶看她哭的厉害,还会数落我但没动手打过我。我记得有次我们又闹矛盾了,奶奶维护她,我气的当时就一个人跑回县里爸妈家了。从奶奶家到县城里,大人快步走个不停也要2个多小时的样子才行。我还记得自己边哭边走,走了好久好久才走回家……

  我和姑姑的关系随着我们慢慢长大,越来越融洽。我在县里上的我们方家屯乡的中心小学。她在村里上的小学,那个小学只有四年级。当时的大环境是我们那里各个村都只有小学四年级,五六年级就要到中心小学来上,要住宿的那种。很庆幸我和弟弟从小学到高中都是走读生,能够吃住在家是件很幸福且让人羡慕的事情哦!姑姑也到我读书的学校来上寄宿了。平常我会从家里带些菜给她,有好吃的也带给她。遇到过节吃大餐,爸妈会让我邀她回家吃饭。她成绩一般般。读完小学毕业就辍学了。在家帮奶奶忙喂猪看牛,砍柴这些农活,也是勤快的很。

  我记得上初二的时候,她去了她大姐在贵阳开的鞋店里帮忙。打小她是从别处抱来的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看一年下来,大姐给了她四百块钱(当时我妈还说忙了一年就这点钱打发了)和一些旧衣服还有两双鞋。她都把衣服让我挑能穿的,新皮鞋也送给了我。我很喜欢那双鞋,是双棕色的大头皮鞋。仅管穿上还有些挤脚,我也爱不释手。她那一两年就在大姐店里忙着。

  我上高一的时候,奶奶生病了。查出来是癌症。姑姑回到了家里。日夜精心的伺候奶奶。那个时候爸爸也常常一大早买了新鲜肉菜这些送回奶奶家,完了又赶回自己家来给我们做饭。两头跑也是很吃亏的。也是那个时候我从爸爸那里第一次听到: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真的多亏了姑姑的照顾和陪伴。不然爸爸一个人早垮了。

  奶奶走了以后,姑姑就和村里的小姐妹一起出门去打工了。她当时的说法是,只有她和爷爷在家了,感觉不太适合,怕村里人说闲话。

  好像她刚出去的时候,三天两头就跳厂了,存不到一分钱。过年回家还要我爸妈寄路费去。妈妈言语之中还是有些不痛快的。

  突然就听说姑姑要回家来结婚了,好像已经有了身孕趁着还未显怀要出嫁。那年是我高三的暑假,高考结束了,暑假特别长。我还带了玩的好的闺蜜去她家喝的喜酒。看见她很幸福的模样。

  我上大学的时候,她有了第一个孩子。把孩子放在家里给公婆带,她和姑父一起又出门打工去了。去过很多地方。我记得有一年是在西藏来着,我还想过要跑去她那里玩玩。她在西藏给爷爷给我爸妈定做了羽绒服,我爸保留至今还在穿。

  我上学,她出门打工这两三年,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

  我零九年毕业在外面混了一年的样子,回家去,她的二宝出生了。我都窘迫的没有给她小孩准备礼物,她反而塞了400块钱给我。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结婚的时候,她跟着送我到长沙,要回去时她刚上了车就哭的稀里哗啦。那个时候我是真的深深体会到了,她对我的感情,对我的不舍。她这一生重情义,对家人朋友慷慨大方。我却从未回报过她什么。

  各自有了家庭后,由于相隔较远,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她在贵州黎平,我在湖南长沙。小时候和别的小伙伴分离时总以为会来日方长。其实很多人就真的再也没见过。大家不会刚好一个时间点回去。要说过年的时候可以团聚。那也是今年你回,我没回,明年我在的时候,你又不在。再也没有那么多的凑巧和特意。每个人都只会围绕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打转。

  我生二胎的时候,本来约好她带爷爷来长沙看看我。最后因为天气炎热 ,爷爷也80岁了,出远门诸多不便而取消了这个行程。

  19年的时候,我们有过一小段的相处。她和姑父来长沙借住在我这。他们打算去湘雅医院做试管婴儿。彼时的她已经有了两个可爱又懂事的女娃。自己和姑父一直在做卤菜和烤鸭的生意。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可惜农村老人家观念陈旧又固执。一直在催她生3胎,生儿子,一定要生到男孩为止。记得她生2胎是个女孩时,我爷爷说的话也相当难听。我妈都心疼姑姑,当时还气愤的把爷爷的话学给我听:自己讨贱,不争气又生个妹崽!  我天!这都是些什么鬼话咯?我爷爷活到这把年纪都不知道享了姑姑这个妹崽多少福,咋一点不念人好的???

  姑姑的三胎至今都还没追成。人家医院不敢保证就一定是个儿子,没给他们做。她回去以后调养身体一段时间,到还是自然受孕了,可惜是宫外孕。我是劝了她很多次就把两个女儿培养好,也是一样的。她说自己现在什么都好,就是没有儿子这点让她抬不起头,她婆婆整天唠叨抱怨家里要绝后了,公公也说一些鬼话:干活没劲了,都是给别人家干的(意思没有孙子,孙女是要嫁出去的)气的我都无语至极。应了网上说的那句,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吗?是有万贯家财吗?非要生个儿子才罢休。为生孩子这个事,我都怂恿她离了算了。我妈让我别瞎掺合,每家有本难念的经。

  现在国家都开放和鼓励三胎了。姑姑家人的执念算是名正言顺了吧。祝愿她早日达成所愿,一生平安幸福!

  突然好想你啊,姑姑。希望我们都能够一直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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