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日记12——一支烟的时间

战友分开 | 2012.9.16

      比武集训的兄弟们载誉而归了，所以昨天下午也分班了，班长成了六班班长，牟海和陈向去了二班，周吉和土匪还在五班，毛栋在一班，我和阿万、锋哥在一起，从五班到七班，王闯也和我们在一起了。但我之后又搬去炊事班和立智睡一块儿了，因为排长和一名驾驶员要睡在七班。尴尬的编制让我也很尴尬。

      我的生活一下子变的冷清了，我们的生活也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没有了嬉戏吵闹，没有了共愉共乐。每个班里大多都是第五年、二期甚至三期的老兵，工作的时候，也只有义务兵和士官的区别。我在七班有名无事，所以任务大多都落在我的三个战友身上了，我在的时候会尽量帮他们分担一些。州哥在我隔壁当副班长，他总成绩排在江苏第七，通过了魔鬼周，拿到了猛虎勋章。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衣服塞得背囊又硬又鼓，一打开，湿臭之中夹杂着泥土的气味。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那种魔鬼生活，但现在似乎也有些懂得了：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才有资格谈痛苦，但是从痛苦中爬出来的人又是不会轻易说的，因为那已经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痛苦即将成为一种快乐。

傍晚训练结束后带回

执勤 | 2012.9.18

                              兵，

                            战备。

                           钓鱼岛。

                          处突维稳。

                        九·一八执勤。

                     零点睡，三点起。

                   馒头加瓶水，不懈。

一支烟的时间 | 2012.9.20

      曾经有一个干部对我们说：“烟，要一支一支地抽，一条一条地抽不下。”我也觉得，一条一条的没意思，也没味道。

      说实话，我抽烟，也不知道算几等烟民，就是没烟没火的那种，别人给就抽，偶尔会蹭，更没达到上瘾的地步，其实抽不抽都无所谓，但有时候也有所谓。部队禁酒，但还未禁烟，也没有不抽烟的氛围，记得大学里有一次在寝室叼了一根烟，室友大惊，我敢肯定当时我一定被强烈鄙视了，那是老乡给的，我在大学里抽的唯一一支。

      但在部队可不一样，有时候，几个战友躲在厕所里抽烟、无所不聊也是一种乐趣，小便池擦得很干净，我们经常坐在上面。这个时候，就真没其他事了，就眼前这几个战友了，也就一支烟的时间，抽完就走人。说实话，部队里再好的心理医生，开得再好的药有时候也比不上战友递过来的一支烟。

      新兵连抽烟的记忆尤其深刻，通常好不容易见到一次的战友，第一句话就是：“还好吗？”接着狡黠地看看四周，然后从迷彩裤的大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用手背挡住递给战友，胆儿大一点的，会捧着点燃，吸一口，然后装作很自然地藏在手心，眼睛不时瞟着旁边。胆儿小一点的看见烟蒂，会满脸无奈地表示回绝，两人相视一笑，将烟小心翼翼地插进盒内。

      就像多数国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吃了吗”一样，那段时间，“还好吗”似乎成了所有新兵的口头禅，关心着战友身体也关心着心理。这一支烟的时间，好短，短到提心吊胆，短到都还没尝到它的滋味儿。

      朱自清先生谈抽烟：“那吐出的烟，袅袅地缭绕着，也够你一回两回地捉摸；它可以领你走到顶远的地方去——即便是百忙之中，也可以让你轻松一忽儿。所以老于抽烟的人，一叼上烟，真能悠然瞎想，他霎时间是个自由自在的身子。”是啊，在部队这种环境下，烟确实让我们在霎时间觉得是个自由身了。还有什么“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清早一支烟，精神好一天，”其实也不是完全瞎整，痛苦中也只有自己找快活。我问土匪“跟哥说说，你跑步咋就这么快呢？”只见他深吸一口，然后闭着眼，慢悠悠地生怕一口气会吐完似的，然后转过头就像打广告那样：“要想跑得快，吸烟是关键。”“这他妈什么逻辑啊？”

      有一次，陈向抽烟被班长抓到，“你他妈又躲在这抽烟！”陈向竟来了句，“班长，我没抽烟。”“你他妈的还狡辩！”然后陈向淡定的来了句，“班长，我抽的是寂寞啊。”……然后，他就被寂寞给抽了。新兵连有一次，阿毛蹲在厕所，隔壁来了个人，于是阿毛敲着隔板说“哎，兄弟，带火了吗？”……那人必须带火啊，你说班长能不带火吗？回到班里，班长手往地上那么一指，于是大家就懂了——蹲下。其实我们现在这个班长不会抽烟，但有一次实在被我们气到无奈不行，趴在桌子上埋着头好一会儿，然后又迅速起身拿着香烟和火机去厕所了，我看到他眼角有点红。

      有时候一支烟是可以解决很多事情的，比如我曾看到过这样一幕，早上搞卫生的时候，一个战友怒气冲冲跑到厕所狂骂我旁边的另一个战友：“你他妈的……老子累死累活的……你他妈的……”于是他也吼了：“我他妈的好过啊！……妈了个巴子的你就知道……靠！不知道给老子点支烟啊！”“算了，不跟你个傻叉计较了，唉，带火了吗？”有时候，很多事情一支烟或者一支烟的时间就能解决。

      关于抽烟被抓到的后果，我也看到过几次，但从未尝试过，因为从未失手过。以前有几个战友因“放风”失误被排长逮个正着，排长不经意的一句话，班长就开挂了，什么套垃圾袋，合脸盆，端水，进柜子，套大衣，盖被子，喝茶啊之类的，听过没见过，见过没试过的都有，“惨状，已使我目不忍视了，痛苦，尤使我耳不忍闻。”有一次新兵连班长把几个兄弟关着门在小房间折腾了好久，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看到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快不行了。这一支烟的时间，好长，抽得好痛苦，体验一次，记忆一生。

      这一支烟的时间，真的好长，长到有聊不完的话题，长到有说不完的往事。这一支烟的时间，却又极短，短到让人反应不过来，短到让人害怕不会再有下一秒。

      分班之后，相处的时间，也只有一支烟了，休息时，偶尔大家碰到，第一句话，“走，去厕所。”然后，就有一支烟的时间了。或者，掼蛋的时候，那一支烟，就汇成一团雾了。

      这一支烟，吸进去的是情谊、慰藉、同情、忍耐，吐出来的是苦痛、压抑、无奈、委屈。

      这一支烟，只有一个味道，那就是同甘共苦。

      这一支烟，我从来不会拒绝。

      这一支烟，我一辈子也抽不完。

中秋夜哨 | 2012.9.30

月满中秋，

从千万张仰望的脸上西斜。

枪，

凝视着霜夜。

军姿未斜。

风沾桂香醒，

银杏未歇，

谁共你，醉明月?

烟笼衣寒，

我低下头来，

送你 一轮慰藉。

你冷峻的刚颜，

映出 两束皎洁。

截一段青色年华，

将使命连接，

将生命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