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哪里都想你

今天的海

今天去了海边。

为了避开人群，我带孩子登上了刚建成的一截石板平台。

这里地势很高，还没来得及加防护栅栏，攀登上来需要一把好体力，所以人很少。

我身后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阿姨，独自一人，走走停停，很自然地搭讪我，又像自言自语：这些是灯吗？安得这么密，不是糟蹋百姓的钱吗？

又指指远处，问我：那边沿海的楼房，住得什么人？

阿姨穿着朴素，说话也不像本地人，但是看着面善，语气里没有刻薄，而是乡下人那种淳朴。

我耐心跟她解释，以为她是暂时跟下面礁石滩的家人分开，独自过来赏景的。

你来我往几句话，我们就走到了平台尽头，就着一块阴凉，阿姨坐下来，看着远处的大海。

我带孩子也停在阴凉里，她说：“今天儿子和媳妇休息，不用带孩子，一个人出来转转。”

她脸上深刻的皱纹自带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嘴角里镶着一颗银色的假牙。

我只稍稍问了几句，她就用我听不太懂的方言把自己说了大概：

她有两个儿子，现在在给大儿子看二胎，小儿子刚结婚。

我问她六十多了吧？

她不好意思地说：五十九。

本来应该我不好意思，把人家猜老了，其实阿姨能爬上来，真的是好体力呢。

这就是乡下人的可爱之处，不会因为虚荣生气。

我家的乡亲们，都是这样的人，有一说一，从不会觉得跟别人交浅言深，即使萍水相逢，也会报以最大的善意和热情。

我用了二十年，还没褪干净身上这种土味的热情。

想起一个小同事，看所有人那种冰冷、鄙夷、又嫌弃的眼神，我实在猜不出他内心阴影面积得有多大，别人却都说他酷酷的。

阿姨身上这种熟悉的热情，勾起了我的乡愁。

去他的狗屁界限感，那都是明哲保身的借口。

阿姨这种亲切，这个年纪，自然让我想起了我妈。

我妈要是活着的话66岁了，比这个阿姨大7岁，可是我好羡慕阿姨懂得偷闲，很享受一个人出来兜兜风。

我妈不爱旅游，嫌太累，其实怕烧钱。

更不爱一个人出去玩，说跟个傻瓜一样。

她一个人走在街上，要是手里不提东西，走路的样子都会很奇怪。

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失魂落魄。她不知道该看人，还是该看景，看景又该看哪里？

带她去海边，她也很惶恐。

脚下无论是沙子还是海水，她都站不稳，脚下没根，完全失去了多年在坎坷的田地里练就的平衡感。

远处无垠的海水，更让她眩晕迷失。

她只是一手扶着我哎呀哎呀乱叫找平衡，一边慌乱地揣摩过往游客的眼神，唯恐别人会嘲笑她。

对她来说，多美的风景都会浪费，用她的话说：地里的庄稼多鲜活，旅什么游？

休息，对她来说就是偷懒。别人行得通，唯独她不可以。

她怕自己一放手，地球就停转了。所有的活，她不做，没人会做。既然她笃信这些，别人就理所当然把所有事都交给她，还以为只是遂她所愿（其实是自欺欺人）。

如果她像这个阿姨一样，放松一点，自在一点，细水长流，会不会能活得更久一些？

祝她在天堂，能经常一个人坐下来，欣赏一下身边风景，来世不要被儿女拖累，为自己好好活一回。

---

冰雪溪，用文字认识自己，用文字与你相遇。公号@冰雪溪，欢迎简友关注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