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 Ι 工业世界最后的烟火气

又到了过年的日子，往年每到这个时候都有一些相似的话题出现，比如关于绿皮火车与车厢里的故事。

说起绿皮，它成了一个年代的集体记忆。站前广场上大包小包的行李，躺在地上过夜等车的游子，排着长如巨龙的检票队伍…

01. 绿皮旧事

从初三那年到现在，近15年时间，不知坐过多少绿皮火车。不为别的，用家乡话来说就是为了节省那几分钱。

除了初三暑假去昆明外，只有离开学校步入社会后，才开始频繁坐绿皮火车。最漫长的一次，是从成都到深圳，整整36个小时，但印象最深刻的，是后来有一年从天津到成都的旅程。

白天时满车都是嘈杂声一片，一边是打牌的，一边是互相吹牛聊天的，列车售货员不时的推销手里的产品，有时候是新疆特产，有时候是一些小孩子玩具或经久耐用的小工具。

推销干货食物的时候，售货员会打开一袋给每位乘客品尝。到了饭点时，也会来回的推着饭菜叫卖。

在我座位旁边是位东北女孩，对面是和我同龄的男子和一大妈，男子一路说着他同事回家过年的经历。和大妈聊得不亦说乎，我不时的以微笑应对，旁座的女孩也和我一样，很少说话。

到了晚上安静了许多，斜对面的男男女女，一个靠着另一个的肩膀，最边上的靠着车窗位置。还有的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躺在空位上，有的直接躺在地板上，有的睡够了就起来到两边车头抽支烟，或者单腿跪在座位上四处张望。

对面男子趴在桌子一角埋头大睡，大妈跟她背面的大爷换了座位，睡觉中的大爷，嘴巴像鱼一样张着。

东北姑娘蜷缩在座位与车窗的角落，而我多数时候都是背靠座椅打个盹儿，或者假装睡着。

天亮后，聊天的氛围又起来了。列车员又推着餐车，来回的推销着，包子、馒头、稀饭、鸡蛋、米线等等应有尽有，但是买的人不多，因为太贵。

多数人打开自己的袋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干粮，就着一瓶矿泉水吃着。

那一次我的目的地是成都，但是要在中途下车，顺道去华山一游。下车之前的几个小时，旁边的人都开始互相盘问：

“你到哪里下车？”
“你呢？”
“我到西安。”
“我到…”

问来问去也才知道，旁边的东北姑娘也是要去华山游玩。于是对面的男子发出嘿嘿的淫笑，并说到：

“你们可以约着一路。”

接着使了个眼色，在我耳边悄悄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错过了哦！东北姑娘很豪爽，好好把握住。”

然后又大声说道：“真的，你们可以约着一起。”

一边的大妈见风使舵，两个人一唱一和，像个火车版的相声，她附和道：

“是啊！两个人做个伴，相互也好有个照应。”

当然，后来确实也和她结伴而行。

02. 他们的印象

每次说到绿皮火车，提到最多的词语就是「春运大军」，对此，许多人普遍的印象就是三个字：脏、乱、差。

但其实，在时代的潮流中，产品在更新迭代，人类在发展，人类的思想、行为也在随着时代的改变而改变。

又有什么必要？把自己一时的部分见闻当做是整体现象，把自己的管中窥豹，当成是这个群体恒古不变的规律。

今年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坐绿皮火车了，从昆明到重庆，中间也经过了许多车站。虽然车厢没有往年那么拥挤，但多数车厢也是满号。

之前人们爱说绿皮火车上的臭气熏天，说车厢内的人都素质低下，说他们总是不顾旁人的感受，大声的话话、大声的喧嚷。

确实，那种场景我见到过，感受过，但并不一直都是那样子。

比如这几年，在我最后乘坐这几趟列车过程中，尽管大声说话的人还有很多，但根本没有网上流传的那么夸张。并且现在列车员打扫卫生次数虽没有以前那么频繁，但是列车里边的整体卫生却比过去提高了许多倍。

在我右前方，一位男孩子在说话与鼾声中安静自如的阅读，这是当下凌晨2点的绿皮火车。我们的眼界不等于世界，有时透过一个缝口就又是一个新的世界。

所谓的臭气熏天，也只是历史上的一个遗迹。没有任何一件事物在发展初期，就令大多数人满意的，它只能令少部分人满意。

另一头，小孩子玩着小游戏，大人聊着自己的目的地。没有过度的吵闹，聊完天也是一句：“哦，那我们离得很近嘛！”

绿皮火车，不仅是大山深处与希望的连接，更是工业世界在这个时代最后的烟火气。即使高铁代表着未来、复兴等美好的生活与向往，但高铁与火车的关系，好比诗歌之于生活，诗歌再高雅也离不开基本的财米油盐。

多年后，那些在绿皮火车上吃泡面的情景，买站票的游子灌满车厢两头的画面，以及排队上厕所的镜头等等，只能在脑海中出现了。

时代在向前发展，生活有盼头也有甜头，但在我们看不到的一些角落，也有相当的苦头。绿皮火车远去了，酸甜苦辣的人生却还在，这些人生还在其它地方渐次上演着。

人生就是这般五味杂陈，它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我们需要靠近高雅，但永远也离不开世间的烟火味儿。

注：本文同步公众号「团长的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