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不香

苏子曾愿“鲈鱼无骨海棠香”，天下人便说海棠不香，便说这是美中之憾。一人怨了，就都跟着怨起来。

语文课上，老师也讲到这一句。

但是我很疑惑:海棠真的不香吗？

从小，我就很爱海棠。

小学时，学校的一道小院里有一棵十分大的西府海棠。那是我见过最大，也是花最白的一株海棠。每年春天花开将谢的时候，风一吹花瓣就片片飘落，纯白的花瓣铺满小院，满院甜香弥漫。院里只见一片白，不见青色的砖石地。

我踩着一层薄毯般的花瓣，一遍遍念着:西府海棠，西府海棠……多么美的名字，仿佛宣告它是大家之后，是天赐的名门望族。

中学校园里有更多的海棠树。树是褐色的，花是粉色的。花开时，我总想把树上的叶子拔光——一片粉色中出现点点绿色实在煞风景。花谢时，整个校园飞起漫天的粉红花雨。整个春天，各处都染着一丝海棠香气。

我爱海棠，一爱海棠花落纷飞，二爱海棠花开淡香。

可是怎么海棠倒不香了呢。

我跑到几棵正在开花的海棠树下，使劲吸气，想看这海棠到底香不香。

我居然没有嗅到一点香气。

或许海棠就是不香吧。我居然错了十年。

中午去吃饭，又路过那几棵海棠。匆匆走过，仿佛一缕淡香飘来。

忽然驻足，细寻那香气，却又寻不到了。

突然笑了。这就是海棠的香气。甜，幽，淡。不经意时，总是有它，偏要找时，却又无它。

海棠香，只香给恍惚的一瞬，片刻的惊艳。香气，只给无心嗅香的人嗅。

若说海棠不香，确有一憾。不过不是海棠无香之憾。这一憾，憾的是海棠之香无人可见，憾的是硬要寻香者偏怨海棠不香。

苏子之愿原来如此。

海棠，确实不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