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了
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走在哪里脚底都沾着泥巴。就是在这样的阴雨绵绵的中秋假期,我回老家看望我那油尽灯枯、奄奄一息的奶奶。奶奶久病在床已经半年了,直肠癌晚期。
听弟弟说,奶奶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刚踏进奶奶的家的大门门,就看到一具棺材横在正屋接近三分之一墙角的地方,上面虽然蒙着一层油布,但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是一具棺材,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一个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不容我多想,我不敢在此停留,顺着弟弟手指的方向,知道了奶奶的卧室。奶奶的卧室门紧闭着,阴冷的恐惧让我有点毛骨悚然,我不敢先进,示意弟弟先进,我抱着二宝跟在弟弟后面,门缓缓推开,不可描述的臭气弥漫整个房间,把我们团团包围,我想捂住鼻子又怕奶奶看到伤心,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一个在我印象中身材魁梧的强壮的女人缩成一个小团,就像是一个新鲜饱满的苹果在烈日的炙烤下慢慢蒸发了水分,变得干枯不堪,她紧蹙着眉头,微微睁开双眼,想翻身却动弹不得,我赶紧喊她“奶奶,奶奶……”,见她没有反应,弟弟赶紧补充道:“是姐姐回来看您了,奶奶,这是姐姐,你还记得吗?”,这时奶奶嘴动了动,弟弟凑上去,勉强听清楚她说的是,“我不记得了,认不得了。”曾经最熟悉的人说不记得我了,我跟她这么近,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视此虽近,却藐若山河”来形容我此刻的境地再贴切不过了。
在叔叔家简单的吃了饭,我就要走了。临行前再次来到奶奶的卧室,我深吸一口气,放大嗓门儿跟她说,“奶奶,您好好的,我过年的时候还要回来看您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饱含热泪了,我知道奶奶时日不多了。奶奶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她收到了️没有,手心里攥着给她的红包被我捏出了汗,也始终没有给出去。
小时候听家里人说,奶奶家里闹鬼,住在这个房子的人不走运,要倒霉,果然如此……爷爷和三个叔叔相继离去,奶奶经历了四次肝肠寸断的离别,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奶奶体会的比谁都真切啊。后来乡村振兴,齐刷刷的小区拔地而起,大家都迫不及待搬去了新小区,过上了“好日子”,可奶奶打死都不离开这个“不详之地”,我曾经咬牙切齿地不理解她,(直到现在还是不理解)我不理解她的执着和坚持,觉得她很不可理喻,即便那个房子已经修葺过几次还是破败不堪,下雨的时候还会漏雨,外面刮大风,家里刮小风,到她依然不挪窝,我想那是她的儿女们长大的地方,她怕午夜梦回的时候自己的三个儿子和老公回来找她寻不到人吧,所以执着于此。当大家指责她不搬家的时候她也没有解释,我想这就是最好的解释吧。
刚刚回到武汉,就接到弟弟电话,奶奶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从此过年过节回去再也见不到她的音容笑貌了,从此再也见不到那个门口久久守望着孙子孙女们归来的花白老人了,能够见到的就是一个土堆,或许等我过年回去的时候上面早已经杂草丛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