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香蕉生存史：人类和病菌的演化比赛

【Gav笔记】Evolution，是生物和人类永恒的主题。单一基因在一定条件下能带来效率，但在不断变化的生态大环境中，多样性的参差才能带来持续稳定的效益。同理，人生技能的修炼规划，也不能只专注于单一能力，需要时刻为自己的能力保持多样性。再扩展关联想象所得，人的社交圈、食物链、信息源、运动项、娱乐项都应该在动态的过程中保持多样性。演化即参差多样性。

🏷️：演化、多样性、风险控制

本文摘录于[得到专栏]《马徐骏-新知报告》课程

在这场演化比赛中，病菌和人类都在竭尽全力地奔跑。——《鹦鹉螺》

香蕉是我们最熟悉的水果，你可能不知道，它曾经历过两次生死存亡的大考验，才活到了今天。香蕉的故事让我们看到，一个缺乏多样性的物种，将会变得多么脆弱。今天的议题分为三个部分：

1、为什么香蕉对病菌毫无抵抗力？

2、人类与香蕉病菌的第一次交手

3、现代科技与香蕉病菌的世纪大战

香蕉是全世界消耗量最大的水果，全球平均每人每年要吃掉大约30斤香蕉。但你可能不知道，物美价廉的香蕉，曾经两次因为病菌的侵袭而濒临灭绝，最后人类只能通过现代化的种植技术，培育出更顽强的品种，才让香蕉生存了下来。可以说，香蕉的生存史，就是人类种植技术与病菌演化的一场世纪大较量。《鹦鹉螺》最近发表了一篇文章，就专门讲了这个事儿，文章标题叫《香蕉到底怎么了？》（What’s Wrong with Bananas），作者是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的基因学教授诺曼·艾尔诗丹（Norman C. Ellstrand）。艾尔诗丹教授在文中总结说，在这场共同的演化比赛中，病菌和人类都在竭尽全力地奔跑。这句话也被我选为了今天的金句。

In this co-evolutionary race, both the disease organism and human are running as fast as they can.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香蕉的两次惊心动魄的生存保卫战，带你看看，在这场演化比赛当中，人类是怎么跑赢香蕉病菌的，我们又能从中获得什么样的启示。

| 为什么香蕉对病菌毫无抵抗力？

你可能不知道，香蕉并不是自然形成的水果，它和橙子、柠檬一样，是通过人工杂交获得的，这种杂交水果往往比野生水果更大、更甜、更好种植，但它和骡子一样，不具备生育能力。那么，香蕉要想繁衍后代怎么办呢？很简单，从同一批母体上砍下小芽来，继续种植。也就是说，只要是人工杂交的香蕉，不管你是在哪个城市、哪个店铺买到的，这些香蕉的基因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有了同样的基因，种植者只要控制好香蕉的外部生长环境，就可以获得稳定的果实品质，比如说，种出来的香蕉的外观、口感和生长时间都几乎一模一样，种植者可以进行统一的采摘、包装和运输，这可以很大程度上提高种植的效率，节约成本。

坏处是，由于所有香蕉的基因都一模一样，一旦被某种致命的病菌盯上，它们很难产生任何带有抗体的基因突变，也就是说，它们只能任由病菌扩散、逐渐感染、最终全军覆没。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香蕉有两次受到病菌的大规模侵害，却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濒临灭绝。

| 人类和香蕉病菌的第一次交手

香蕉的第一次生存大战和一种叫做黄叶病的病菌有关。在19世纪初，人们通过对野生香蕉进行杂交，获得了香甜、大根、容易种植的香蕉品种“大麦克香蕉”（Gros Michel）。这种香蕉在1885年被现在的金吉达公司引入美国，成为进口到美国的主要品种。但好景不长，在20世纪初，大麦克香蕉感染了一种致命的病菌，叫做黄叶病1号。这种病菌潜伏在土壤里面，对大麦克蕉的根部发动猛烈攻击。感染了黄叶病1号的香蕉会怎么样呢？它们的根部无法再传输水分、叶子迅速枯死，再也不能为果实遮挡阳光，随后，暴露在阳光下的香蕉，就被活活晒死了。更讨厌的是，这种病菌传染性极强。它不光能在空气中传播孢子，还能通过土壤粘在车轮、鞋子等任何东西上，进行广泛的传播。这些孢子落到土壤里，甚至还能存活几十年，这就意味着，感染了这种病菌的土地，几十年都不能再种香蕉。

黄叶病1号在20世纪50年代大规模爆发，迅速扩散到除了亚洲以外的所有香蕉种植园。在短短十年的时间里，大麦克香蕉几乎从地球上消失了。当时在美国有一首歌轰动一时，歌名叫《是的！我们没有香蕉了》(Yes! We Have No Bananas)，讲的就是大麦克蕉供应短缺的事件。1965年，最后一批大麦克蕉在美国售出之后，大麦克蕉彻底在美国和非洲绝迹，只有泰国仍然在种植。当时，黄叶病1号爆发得太突然，人们没有丝毫准备，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出一个既可以替代大麦克蕉，又能抵御黄叶病1号病菌的品种。

万幸的是，人类当年除了培育大麦克蕉，还培育了很多其他的杂交品种，华蕉就是其中一个。华蕉起源于越南和中国，后来流传到英国，被威廉·卡文迪许（William Cavendish）公爵买下，种在德比郡的查兹沃斯庄园里，作为招待客人的特色水果，它也因此被英国人命名为Cavendish Bananas，中文就叫“华蕉”。本来，华蕉在卡文迪许的庄园里过着岁月静好的小日子，但是，黄叶病的爆发，打破了它的生存模式。在人们急切地寻找大麦克蕉替代品的时候，华蕉在众多香蕉品种里脱颖而出。为什么呢？因为华蕉在口味虽然远远不如大麦克蕉香醇浓郁，但重要的是，它能抵御让大麦克蕉闻风丧胆的黄叶病1号，而且可以在被这种病菌感染过的土地里种植。这就让很多被病菌污染过、原本几十年都无法耕种香蕉的废田重新恢复生机，所以，华蕉被当时的人们誉为“农业奇迹”。1939年，美国都乐食品公司在洪都拉斯试种华蕉，随后在1947年正式将出口香蕉的品种改为华蕉。你看，幸亏多年来人们一直在尝试培育不同品种的香蕉，这才化解了香蕉的灭绝危机。在这一次危机之后，华蕉走上了人生巅峰，不但称霸国际市场，还挤走了一些印度和东非的本土香蕉品种。就这样，平静的日子维持了20多年。但人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20年里，黄叶病的病菌在争分夺秒地进化。它就像小强一样，杀虫剂用得越猛、越烈，它就越耐药。终于有一天，它将魔爪伸向了华蕉。1960年，一种未知的病菌在台湾的种植园蔓延开来，香蕉接连中招，人们却一直找不到原因。直到植物学家分析了采集到的真菌样本以后，才确诊它是黄叶病。可在当时，这个消息就像落进大海的一颗石子，并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之后，黄叶病像开了挂一样，从台湾一路奔向约旦、黎巴嫩、巴基斯坦、老挝和莫桑比克，甚至漂洋过海来到澳洲北部。直到那时，整个香蕉产业才从梦中惊醒。

但这次，人们面对的不再是黄叶病1号，而是在进化后，变得更凶猛、更顽强的黄叶病4号，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升级迭代后的黄叶病。黄叶病4号不光能杀死大麦克蕉和一些种植范围很小的本地香蕉，连本来对黄叶病1号免疫的华蕉都未能幸免。这个病菌因此得了个难听的外号——“香蕉艾滋病”，除了人工隔离，人们拿它毫无办法，到今天为止，只有非洲西部和拉丁美洲没有被它的魔掌侵袭。但是，在国际贸易如此发达的今天，黄叶病4号迟早会蔓延到全世界。更糟糕的是，在2010年，人们发现印度的华蕉竟然感染了黄叶病1号，也就是说，华蕉对黄叶病1号的免疫力失效了。香蕉产业再次陷入危机。人们不得不与黄叶病进行第二次交手。

| 现代科技与香蕉病菌的世纪大战

好消息是，在第二次香蕉保卫大战中，人类的应对要从容得多。因为这一次，我们有现代科技武器：基因工程技术。人们一边用检验检疫和人工隔离手段延缓病菌的扩散，一边紧锣密鼓地研究黄叶病的基因，找出对抗的办法。2015年，在澳洲昆士兰科技大学教授詹姆斯·戴尔（James Dale）的带领下，一群研究人员从野生香蕉里发现了一个名叫RGA2的基因，它能抵御黄叶病4号的侵袭。研究人员把这个基因植入了华蕉的基因，随后将这些改良后的华蕉分为四组，种植在被黄叶病4号严重污染的土壤里。在三年的实验期间，其中一组华蕉表现出对黄叶病4号的超强免疫力，其它三组华蕉的表现也十分优秀，只有不到20%的作物有受到感染的症状。

RGA2是人们发现的第一个可以抵御黄叶病4号的基因。更令人惊喜的是，研究者发现，华蕉本身也带有RGA2基因，只不过不太活跃，只要找到能够把这个基因激活的“开关”，华蕉就能拥有抗体。

不过，基因工程只是破解黄叶病的第一步。研究人员表示，光是发现RGA2这个基因，只是成功的一丝曙光，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单一基因的香蕉变得野生香蕉一样，具有基因多样性，这样香蕉自身对病菌的抵抗力就会大大提升，整个香蕉产业才能可持续地发展。除了基因工程以外，人们还可以通过培育技术，来改良香蕉品种，比如台湾培育出的“台蕉一号”和“宝岛蕉”，都是其中的优秀代表。这种香蕉虽然不能完全免疫黄叶病4号，但它可以大大降低黄叶病的发病率，而且生产速度快，生产效益高。2015年，宝岛蕉被引入菲律宾和莫桑比克试种，都十分成功。

现在看来，虽然黄叶病4号比1号更为凶猛，但这次，因为有了科技，人类应对病菌的姿态，也从容得多。随着人类种植技术的发展，黄叶病已经不再是一种“绝症”，不过，香蕉的下一次生存危机什么时候到来到，我们还能第三次跑赢病菌吗？谁都没有答案。

| 总结

香蕉的生存保卫战，就是人类种植技术与病菌演化的一场马拉松式的较量。在跟黄叶病菌的两次交手中，人类虽然都取得了胜利，但只要黄叶病仍然在进化，说不定有一天，它又会卷土重来，变得更凶悍、更顽强。所以，人类必须不断研发出新的技术，和病菌的演化进程赛跑，才能让物种幸免于难。在这场较量中，人类最重要的收获是，意识到如果一个物种缺乏多样性，它的命运将极其脆弱。在短时间看，物种单一化，也许能为人类带来利益，但从长远角度来看，这个物种距离灭绝，也许只差一次致命病菌的传播。香蕉的生存史，也是给人类的教训。

其实不单是香蕉，人类自身也一样，如果我们想要活得更好、更从容，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地进步和完善自我。我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红皇后”说过的一句话：“在我们这里，只有拼命奔跑，才能留在原地”。在生命演化的历史中，这是一句永恒的真理。

| 思考

你知道人类历史上，还有哪些单一基因的水果遭受过病菌的侵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