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情,说说爱故事短篇小说

夏日森森

2018-11-05  本文已影响35人  咸甜苦瓜

南方叫南方,很少有人知道,她是一个正宗的北方姑娘。她生在东北,很小的时候,父母南下打工,因为无力照顾,所以她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她的家有皑皑的雪原,世界一片白茫茫的安宁。

安稳的日子总不得长久。13岁的时候她查出得了肾衰竭,父母便接她来到了这座南方的小城,方便给她治疗和更好的照顾。这几年,她的病甚至成了全家人的心病,她很想回去看看,她想奶奶,想那片雪原,想家的一切。

可她不能,生病的人,没有资格提更多的要求。这两年医院几乎成了她的另一个家,尽管这个家会随时更换家人。她并不在意,兴许哪天,她自己也被换走了。

等一个肾源,太难了。

她早已不抱希望,只是爸妈不肯放弃,这对他们来说太过残忍。看着他们每天为了自己的治疗费奔波,她实在不忍,她记得母亲年轻时候的样子,很美,不像现在,形容枯槁。这几年,她老的太快了。她常常想,若是自己注定要提早进入生命的轮回,她希望是在这草长莺飞的四月,爸妈也能轻松一些。她的想法吓到了母亲,她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才勉强止住母亲的眼泪。

但对于治疗,她还是兴致缺缺。

南方近日有些烦躁,因为隔壁病床新搬来的男生很吵,扰了她看鸟的兴致。她的床位可以看到医院后面小花园里,花园里的矮树上面有一窝鸟,是她叫不出名字的品种。无事时她喜欢盯着鸟窝看,有只小鸟因为总是抢不到食物而显得格外瘦弱,她觉得有些可怜。

可夏森的吵闹让她难以集中注意力。她不禁有点想前几天隔壁床刚去世的老爷爷,他比他安静多了。

夏森来的第一天就进行了一番显得过分热情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夏森,夏天的夏,森林的森,意思是像夏天的森林一样充满活力。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南方并不打算回应他的热情,他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下一秒他又盯着南方的手卡叫了起来:“原来你叫南方啊,是因为出生在南方吗?我就生在南方,我还没见过雪呢,你见过吗?我看电视上下雪都是很漂亮的。”南方还是不说话。许是南方刻意的冷漠让他觉得无趣,他消停了几天。

然而此刻他又在不停地问:“你在看什么呢?”她只好出声打断他:“我在看它和我们,谁会先死”。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它不会死,我们都不会”。

她有些诧异,她曾听到他得了很严重的血液病,治愈的希望比自己还渺茫,或者说,死的也更快些。

自己能活多久都尚且是未知数,又怎么保证其它的生命。

后来那只鸟真的没死,因为夏森偷偷爬上去给它喂了虫子,还因此挨了护士长的骂。不过他嘴甜认错态度又诚恳,护士长也不舍得过多的责备。叮嘱了几句也便罢了,末了又像是安慰般叹息,孩子,你是养不活那只鸟的。

但夏森突然的倔强让南方惊讶。他仍然每天喂鸟,鸟儿多活一天,他便开心一天。但不久后那鸟还是死了。夏森很伤心,他把鸟儿从鸟窝里拿出来,煞有其事的给它刨了一个小坑,神色郑重的埋了。

南方觉得他有些幼稚,又傻得可爱,却也觉得他其实没那么讨厌了。她单方面原谅了他,并宣布他们成了朋友。夏森当然不会拒绝。

夏森总是对生命充满她难以理解的热情,每次发病,都疼的满头大汗,咬牙坚持,但还是有几次叫出了声。南方看在眼里,也觉得心里有些疼,但她终究无法感同身受。疼痛过后,他又恢复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甚至反过来安慰妈妈。他说他曾看到过他妈妈因为自己的病崩溃的样子,她从来不说,只在夜里夏森睡着的时候哭,有几次夏森装睡,听到妈妈在他的床前哭,眼泪打在夏森的脸上,凉凉的,再混着夏森的眼泪一起流下来,爸爸安慰她,说儿子的病一定会治好,她一面拼命点头,泪水却更加汹涌。

从此发病的时候,再疼他也咬牙不哭,他想让妈妈看到他开开心心的样子。他努力配合治疗,他想活下去,想健健康康的照顾妈妈。

夏森的热情也感染了南方,夏森告诉她,她一定能找到肾源,也一定能活下去。听得多了,连南方自己也相信,坚持下去,就能等到肾源。

他们一起接受治疗,南方给他讲大东北的雪,讲长白山的森林,讲白雪皑皑的雪原,讲清凌凌的,纯净的人间。夏森听得一脸羡慕,他因为身体不好,还未出过远门,未亲眼瞧过许多美景,他说如果他先去天堂探路了,请南方一定要代他好好活着,替他看看这个他未来得及欣赏的世界。南方突然觉得难过,她说,等他好点,就带他去东北,看雪。夏森不说话,过了好久,南方听到轻轻的一声回答:

“好。”

“那我们拉勾。”

“好...”

南方伸出去的手有些颤抖,她从未觉得活着是这么令人期盼的事。

南方妈妈对女儿的转变感到欣慰,她只有这一个女儿,那是她的命根子,只要女儿能活下去,她再苦都能扛。小时候他们忙,很少能陪在南方身边,开始南方打电话会说想爸爸妈妈,后来就不说了。她打电话回去,南方的声音也听不出欢喜。每每想到这些,她都觉得对不起南方。等终于有条件了,能好好陪陪女儿了,却不想女儿却生了病。她一直觉得这是上天给她的报应。换肾需要很大的一笔费用,女儿平时的治疗费也花掉了夫妻俩多年积蓄的大半,可是没关系,只要能等到肾源,砸锅卖铁她都给女儿做手术。

夏森的病越来越严重,他需要吃很多的止痛药,才能熬过那一阵阵蚀骨般的疼痛。到了秋天,他已经瘦的皮包骨了,那双原本清汪汪的大眼睛,也因为眼窝深陷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吓人。但还是好看的,南方心疼的想。有时候南方想,真希望能替他分担一些。

情况越来越糟,但是南方的病却传来了好消息,有了合适的肾源,最快一个月后,就能安排手术。这个消息像一束阳光,终于驱散了这个家的阴霾,奶奶在电话里泣不成声,爸爸妈妈也都激动坏了,还有夏森,他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他说:“你看,我说过了,你会活下去。”南方却很平静,虽然她才是最应该开心的那个。过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能平静的接受一切好或不好的结果。

南方做手术的前一天晚上,夏森偷偷溜进来看她,她在前几天就换了病房,她看见夏森,有些难过,为他,也为自己。她想活着,和夏森一起。她坐起来,做了一个她想了很久的动作,她抱住了夏森,他太瘦了,她抱着他,都感觉有些硌人。她感到夏森僵了一下,很快回抱她,他抱的很用力,南方泪就一滴滴的往下掉,她很早就想抱抱他,早在他第一次在她眼前发病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做了。夏森感到南方的颤抖,他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可他已经无力安慰她。南方感到夏森的怀抱松了松,下一秒,她就感觉到眼皮上一片颤抖的温热。夏森的动作很轻,他细心的为她擦去泪水,告诉她要开心,等她手术痊愈的那天,他要买个大蛋糕给她庆祝。她哽咽着说好,拉勾,夏森没应她,他说她幼稚。

南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那天晚上,夏森一直帮她擦眼泪,等到南方哭累睡着了,夏森才悄悄离开。

后来,南方再未见过夏森,他还是骗了她。

等到南方做完手术,夏森的床已经换了人,他走之前托护士长带话给她,好好活着。

他说好好活着,南方便真的有好好活着。痊愈的那天,她给自己买了蛋糕,草莓口味的,夏森喜欢。那天之后,她便再不提起夏森,她回学校上课,考试,交朋友,恋爱,分手,和所有正常的女生一样。

她也开始喜欢夏天,偶尔会有少年入梦,说,你好,我叫夏森,夏天的夏,森林的森...每次她想回答他的时候,梦便醒了。

她走过许多地方,看过许多美景,拍的每一张照片,身边都有一片不和谐的留白。爱摄影的朋友说她的构图有问题,细心教她怎样拍好看的照片。她表示赞同,下次依然固执。

每年冬天,她会回到老家,赶在第一场雪之前。她答应过一个少年,要陪他看雪。

她喜欢雪花在脸上融化的感觉,像一个轻柔的吻。

有时候,她会对着漫天的雪花说话,她说,如果可以请告诉一个叫夏森的少年,有个叫南方的姑娘,在想他,也请告诉他,她在好好活着。

她想,他一定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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