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茼蒿

初遇茼蒿

/杨见遇

茼蒿开花了。

一段旧时光从一朵一朵的花心静静逸出，一个难忘的春节在眼前清晰回放：

  新年的第三天，三十出头的我们，肩并肩从市里步行回到打工的线路板厂，一个手上提着油盐酱醋，一个手上拎着几棵葱，一把青菜，斤半猪肉。

空荡荡的丝印小车间，居中搁着一个煤油炉，上面坐着一个型号钢精锅。一旁坐着的中年男子见我们进来，笑呵呵起身搭讪，哎呀，你们可回来了！

  男人应一声，老师，你没出去啊！

  老师从怀里掏出一根烟递过去，自己也掏一根，叼在嘴上说道，我也刚回来，去外面的小街上转一圈，因为去的晚了，只买来这种青菜，顺带买了一条鱼，中午想跟你们搭伙，吃火锅。

  男人瞅瞅我说，那可好，咱们抽完烟就开始行动！

我的鼻子有些作酸，几乎感慨出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们因为没挣到钱，不想回家，老师也差不多。另外，据老师自己说，他刚离婚，心情不好，出来本是散心的，就没打算回家过年。

    大概除了老板两口外，我们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出来乍到，自我介绍时说，他在家里当老师，因为前妻超生 ，他被迫回家务农，心里憋屈，和前妻离掉了。出来前，在老家处了个女友，能不能结婚还是未知数。大家听了，乱笑，以后大家都喊他老师。做工很慢，老板娘老说 ，他干的活，还不够他的饭钱。但是，他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模样又英俊端庄，风度儒雅，身上颇有些书生气。

  他是成都人，比我们会弄火锅，为吃火锅，他还买了包火锅底料。

那天，我没有动手，因为平时做工，天天跟硫酸打交道，十指都被腐蚀的烂杂杂的，不便洗刷锅上那一套，即上楼去到女宿舍休息，由他们男的忙去，直到准备吃时，才被自家男人喊下楼。

  炉子上坐着小铁锅，咕嘟咕嘟响着，冒着白气，飘着火锅特有的香味，老师买的茼蒿搁在一个小篮子里，湿漉漉堆得冒高叶子有点像芹菜。当时，我心里想，这种青菜，头次吃它竟然在过年时，还是老师买的！

  尽管是从凑乎的火锅里涮出来的，难掩其乖乖的青涩，初印象，不大讨人喜欢，但是，老师去隔壁的男宿舍拿酒过来配着来吃，发现细嚼慢咽到后来，它竟有种苦尽甘来的甜香，忽然爱上了。翌日，我们去外面逛街，我特意买了二斤茼蒿 ，价格不菲呢，比别的青菜至少贵一块呢！

  中午，老师仍和我们搭伙吃火锅。正谈笑吃着，从外面跑进来两位年轻工友，我们都愣住了，几乎异口同声说，原来你们没回家呀！

  两个广西小伙子说，他们不想回家，去老乡的出租屋过年了，今天跑市里玩去了，就势在市里吃了，已跟老乡说，块开工了，就回来了。

那四只眼睛盯着火锅里的青菜问，你们过年吃这个？

通常，在这边，人们吃火锅的青菜大抵是生菜，油麦菜，鲜见茼蒿的影子。

打那以后，每见茼蒿，我就想起那段时光，那个初尝茼蒿的春节。后来，租房子住，每年过春节，我都要买些茼蒿吃火锅，又每每少不了回忆，少不了感慨……这时光溜得太快，弹指已过去22年了。老师后来又见过一次，他说在一个电子厂当管理，娶了一个漂亮的妹子二婚.，家里的那个女友也就不敢想了。距今也过去19年了，他二婚的孩子应该也十八，九岁了吧！

2023，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