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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 家乡的河槽

2021-11-06  本文已影响0人  文言明语

孤寂荒芜的河槽,从大山深处出来,弯弯曲曲从东向西,过了铁路大桥的桥洞,绕个大圈转身向北,一头扑向黄河。只是到了黄河的跟前,就没有了力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从家属区北面通过的河槽,到了这里就变得宽宏大量,仿佛是生生不息的人们,用善良禁锢住了它的狂妄不羁,乖乖地按照给它修好的线路,向远方延伸。

家乡的河槽,有意思的时候是雨季来临。一场大雨过后,从桌子山里汇集在一起的洪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或者可以说是一条不受束缚的蛟龙,咆哮而过。轰隆隆的声音,总能把我们从被窝里从作业里拉出来,一溜小跑地去看那壮观的景象。而好奇的我们总是想下去试试这野马和蛟龙的威力,最后在父母的强力威胁和干涉下,不得不老老实实眼巴巴地看着它们从我们眼前骄傲地一闪而过,溅上来的水珠,无底线地勾引着我们。

水小的时候,大胆的孩子就会下去,在水里快乐地玩耍。家教严厉的,任凭伙伴怎么逗引或者威逼利诱,都不敢下去,实在不忍看下去,只能扭过头跑开,回到家里,抓过黄铜大水瓢,从大水缸里满满舀起一瓢凉水,“哗啦”一声,全部浇在头上身上,多少可以缓解一下心头那种冲动。

冬天河槽里只有圆滚滚的大小石头,石头缝隙和边缘还有些被狂风吹过来的黄沙,枯燥而无味。于是,我们就开始盼望,盼望着狠狠下一场大雪,那就有得玩了。

那时候还没有计划生育,小伙伴们特别都,同岁的有十来个人,如果加上岁数大出来两三岁或者小几岁的,有三十多个。这大队人马个个都是玩家里手,一旦从“牢笼”里放出来,再往回收可就难了。

冬天在河槽里打雪仗是我们最喜欢玩的游戏,特别有战斗的味道。非常有讲究,决不能与现在的孩子们简单地扔雪球相提并论,也不能与其他孩子看似激烈的打雪仗同日而语。在稍大一些孩子的带领下,先按平常的战斗力分成两派,一攻一守。双方要离开很远很远,直到看不见对方,这样打起来才能看出真正的战术。

守方会以河槽边上一个废弃的旧白灰窑为堡垒,设立的观察哨有专人站岗放哨,弹药组专门制作雪团,供给战斗组用。攻方同样设立侦查兵和突击队,后面跟着小一点的孩子运送雪团(弹药)。如果再将就一点,还会设立战旗,为了保护战旗,双方会进行殊死搏斗。这样的打雪仗,一玩会玩一整天,雪越大越好玩,有时候连续几天都在玩,攻防转换,不亦乐乎。

那时候我们这些被大人们称为“野孩子”的,都特别皮实,磕手碰脚的根本就不在乎。先是用雪团打,等打急了,就用雪里包上小石头,这下危险性突增,大概相当于常规战争升级,整个开始使用核武打击了。不过,就算脑袋被开了瓢,也就是跑回家包扎一下,然后生怕误了“战斗”,趁家里大人不注意,溜出去,跑回来加入队伍,继续“战斗”,那“英雄形象”还是很壮烈的,头上包着纱布,纱布上微微渗透过来殷红的血迹,大声呼喊着,或者像军官一样顽强地指挥战斗,或者像“一级战斗英雄”那样,把手里的“子弹”,狠狠打向“敌人”。

其实,河槽给我留下最深记忆的还是“治病”。我刚上小学一年级不久,老师发现了一个重大问题,就是我说话不清楚,类似大舌头那样。总是把土豆说成“苦豆”,“二”说成“爱”,“勾儿”说成“跟儿”。严重影响了我上课举手发言,尤其是当着所有同学们背课文的时候,总是惹来哄堂大笑。这让我变得自卑起来,老师跟我的父母说了以后,父母就紧张起来,开始四处求医,想方设法医治我这特殊的“病”。

还好,邻居赵爷爷经验丰富,告诉父母让我嘴里含着东西练习说话。据赵爷爷说,原因是我的舌头软,不会拐弯也不会用劲。只要按照他的办法,一个冬天就能治好。

父亲按照赵爷爷说的,带着我从河槽里捡了许多大的像蚕豆小的像黄豆大小的石子,回家把它们洗干净,每天让我含着它们,跑到河槽去练习说话,背诵诗词。

到现在我眼前还会出现当时的情景:清晨太阳刚刚出来,小小的我一出门就往河槽跑,专挑没有人去的地方,嘴里含着石子,背诵着小学一年级的课文或者诗词。

整整一冬天,不管有多么冷,有多少人在嘲笑,都没有停下来。等到第二年春节拜年时,许多大人突然发现,我说话变了许多,看来赵爷爷的方法的确管用。于是,嘲笑变成了鼓励和夸奖,我的劲头就更足了,河槽都快成我第二个家了。

我少年的时候,山里面修建了水库,洪水被治的服服贴贴,河槽就真的成了摆设,雨季那壮观的景色也就消失了。没多久,河槽两边雨后春笋般出现了许多小菜园,外墙全部是用河槽里碗口大的鹅卵石垒起来的,里面绿油油的是各种蔬菜。蔬菜除了自己家吃,还能拿到市场上去买。

河槽一下子变得漂亮起来,不说那花花绿绿的蔬菜长势有多么喜人了,光是小菜园围墙那漂亮的鹅卵石墙壁,就能让路过的人驻足,久久不愿离去。

可惜,这样的景色随着大家都搬进城里,慢慢都变得荒芜了。大约十年前我回去看了看,虽然还有人在经营着小菜园,但是大部分都荒了,昔日那壮观的鹅卵石墙壁倒塌了,也少了很多绿色。

家乡的河槽里没有草,到处都是青白色的石头和金黄色的沙子。对于习惯了它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念想。可就是这无趣的河槽,却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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