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春夜，一株新生的长春藤悬挂着婀袅多姿的柔条，恰好拖在水面之上，临波自照她的绿颜，娇媚若嫁前一夕的少女，春风吹之，柔条乱动的乘机卖弄风姿，水中的长影，也拂移不已。

她，名叫琴，是一个上海的少女：头上梳着二尺来长一条蛇似的发辫。袍子的原料是丝织的，颜色是刺人眼睛的荷花色，这就越把她--本来就很丰满的少女--显得更像是一朵在晨光中才开的玫瑰花了。然而假使也能够博得活泼天真不知世上有愁苦的十五六岁少女们的喜欢，那是因为在这脸上还有很会说俏皮话的两片薄嘴唇，常常是似笑非笑地嘻开着。

她看他走出场部院子，屋子里更空得寂寞了，这只怪今天的天气，假如天气很坏，倒也容易过去，无奈偏是天上有洁白的浮云，初秋的归燕，一对对，唧唧的，在白云下飞，她越不想做事，越觉得无事可做，结果只好把镜子上的化装品玩了一阵，自己照照镜子，拢拢头发，光滑的镜子里一个少女的面容，微带忧愁的眸子，望着她看；她觉到自己依然保留的美，不禁微笑了。

正当豆蔻年华的少女时代，在一个骚乱不安的夜里，他与她，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少女心中的形象终于化为现实--他人品英俊、性地淳厚朴实，还有开车技术好，她放心。

一个少女，琴，来到了泉边。少女怯生生地走过来，这是个初来人。

他叫雪，看见月下出现了一个少女，淡淡的眉微弯着，很象卧着的一片柳叶，明媚的眼波如同这泉水的一滴。凝视着月下这个纯洁热情的少女的半身像，雪心里浮起不知是哪一支乐曲里的木管的悠扬的吹奏，而且，就在这纯净柔美的乐声伴奏中，蓦地记起了巴金翻译的屠格涅夫散文诗中的句子--：小的浪花疲倦地，迟迟地，似一个春困的少女的呼吸，由不知何处来的那股冲动的力量使她觉得不安，可又不能作有力的挣扎。

清澈而纯洁的山水从池的四围泛溢而出，发出潺潺的声响，仿佛是少女在婉转低唱。

这时，旁边路上，车上一位维吾尔族老汉，手中轻轻挥动一根长鞭，微笑着坐在车前，车后是一个身穿大红布拉吉的少女，她快活地笑着，逗引趴在她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浑身精赤条条，正在啃一块哈密瓜，甜蜜的瓜汁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淌……然而那老人的泰然自若，那少女的朗声大笑，那小男孩胖嘟嘟的嘴边淌着的瓜汁，还有那一车青黄相间的哈密瓜，却留给了琴与雪极其深刻的印象，这是一种生机勃勃的印象，和场部背后荒凉萧条的大戈壁形成一种极为强烈的对照。

雪与琴牵手山溪旁，看他们车走过的地方，有几点粉红。或许是那位少女的发髻上落下了几朵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