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散文

那个奇怪的男人

2020-02-03  本文已影响0人  皮皮侠杂说

索哈是阿曼北部的一个海边小镇,人口不多,但非常漂亮。

因为是热带沙漠海洋性气候,夏天很热。白天路上没有人,也没有车,太阳落山之后,人们才会从屋里走出来。​

我的公寓离海边很近,穿过一条小胡同,再​经过两户人家,然后过一处小公园就到了。

海岸边​有一条长长的马路,弯弯曲曲把索哈包裹了近一半。马路旁隔不远就有一张木椅,方便行人休息。

每天早上,我都喜欢到海边散步。天际刚清亮,太阳还没有出来,有微凉的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这是索哈夏天最好的时光。​

塔拉拉一家就住在公寓的旁边,每次去海边​都要经过他家门口。

塔拉拉非常热情,他兄妹​五个,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大哥结婚和父母分开,二哥撒依虽然也已经结婚,但是身体不好,一直都和父母住在一起。

每天下午太阳落山之后,​塔拉拉的妈妈和两个姐姐就会无所事事地坐在家门口,或者闲聊,或者做一些琐事。每次经过那里,她们都会很开心地跟我打招呼。

家里只有撒依和塔拉拉​会说英语,但我抵不过那几个女人的热情,她们会拿出甜点和椰枣让我吃,用我听不懂的阿拉伯语和各种手势努力向我表达着什么。

​很奇怪,二哥撒依从来都是一幅很冷淡的样子,不跟我打招呼,更不会说一句话。

塔拉拉解释说,撒依身体一直不好,所以才很少说话。​

我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

某个周五,公司休息。吃完晚饭,我去海边遛弯,经过塔拉拉家时,只有撒依坐在门口。

我向他点点头表示打招呼,要离开时,撒依忽然叫住了我。

“你过来。”他指了指身旁,示意我过去。

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依言走过去,有些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撒依没有说话,他拿出一根细木条,身子微微前倾,在地上画了几笔,抬头问我: 中国人吃这个吗?

我仔细一看,是一只猪,寥寥几笔,画得栩栩如生。

我点点头说,是的。

不知为何,我忽然感觉撒依把我叫住并不存在善意。都知道中国人吃猪肉,他问我这个问题是几个意思?

撒依没有说话,低头又画。画完用木条点了一下问,中国人吃这个吗?

我一看,是一条蛇。

以前就听说过有人养蛇,也有人吃蛇。我犹豫,到底该怎么回答呢?

顿了一下,我说,我不吃蛇。

撒依嗤地一笑问,别人呢?

我说,我不知道。

撒依低头又画,我顺势看着,这次他画了一只猫。

还是那个简单的问题,中国人吃这个吗?

我连忙摆手,我们才不会吃猫。

撒依把木条扔到一边,轻轻拍了拍手,很松散地说,中国人的胃就是个垃圾袋。

我不爱听这话,朝他嚷道: 我们中国人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美食!

我忍了一下,把“你懂个球!”狠狠咽了下去。

撒依就那么淡淡地看着我,不再说话,又恢复了那拒人千里之外的状态,让我甚感无趣。

这个奇怪的男人,把我叫住就是为了说这个?

之后许多天,塔拉拉家都是大门紧闭。

某一天,塔拉拉家忽然来了很多人,有些嘈杂。原来,他们在办撒依的葬礼。

久病的撒依在医院里努力了许多天,真主阿拉到底没有让他留下来。

小镇索哈没有冬天,凉季也是暖融融的。

再见到塔拉拉是一个月后的早晨,他在海边公路上很慢地走着。

我们互相打过招呼,走了一会儿,发现前面有只乌鸦在啄咬一只海鸟,海鸟显然斗不过乌鸦,不停挣扎,一支翅膀已经鲜血淋漓。

塔拉拉快步上前驱赶走乌鸦,把海鸟放到路旁的通风口里。

塔拉拉告诉我,撒依很多年前救过一只野猫。那猫在过马路时被一辆车撞伤,不能动弹,在路中央呜呜咽咽地叫。撒依路过,就把猫抱回家,养了近一个月才好,不过腿瘸了。

塔拉拉很忧伤地说,撒依才二十八岁,他是我们家最聪明的人。

我理解塔拉拉的心情,撒依刚离开,他想念哥哥,触景生情无可厚非。

我想起那个冷淡的男人,那天问我的那几个奇怪问题,对他的不解也慢慢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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