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们的故事 | 苏与韦恩

作者：山山乞

你没有如期归来
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北岛《白日梦》

那些没有完整、如期归来的人，才是真正会离别的人。

1

苏是我的同窗好友，随性自然，和她相处起来没有什么压力和负担，我们相识于在新加坡求学的那段时间。韦恩是我们隔壁班的同学，同一个学院但是不同专业。他是个标准的学霸，对自己的要求很高。

韦恩高中毕业就去了香港求学，工科毕业后留在香港拿到了身份。在香港有稳定的工作和生活，过着很多人眼中“体面的生活”。但在工作几年之后还是尊重自己的内心，做了看起来非常幼稚的决定——毅然决然的从零开始，辞去工作出国念第二个自己感兴趣的学位。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是提前到来的“中年危机”，担心有些事情不去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苏来新加坡之前在北京生活，事业顺风顺水得到了升职的机会，感情看起来倒也风平浪静。但是一旦一段感情趋于平淡，就有可能陷入危机四伏的境地。苏也没有逃过这一魔咒，好在感情的创伤没有击垮她，反倒让她斗志昂扬的找寻不一样的生活方式。

恢复单身很长一阵子，苏如愿来到新加坡。本想出国进修权当散心，最好还能一门心思扎在学业上一鸣惊人，但感情这事儿来了可挡不住。韦恩和苏经常一起上课，因为兴趣相同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走得愈发的靠近，“好朋友”的界限也越来越模糊。培养了共同的朋友圈，也认真探讨将来的发展和打算，俩人都觉得可以继续交往、继续加深互相了解。苏以为这就算开始了新的生活，终于可以为了似乎看得见模糊形状的未来而努力。

可回过头来看，事实上他们只是谈了场不对等的、且无疾而终的恋爱——两人在一起时间不长，也分分合合两三个回合。至始至终，苏在这段关系中始终只是一个“透明人”罢了。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圣诞节，韦恩自己一个人去了趟欧洲，说是早在一年前就和旧友定下的行程——老友在瑞士念书，即将毕业回国，趁着这个机会去找他叙叙旧，顺便在欧洲休假玩一圈儿。韦恩计划在苏黎世停留一阵，然后去北欧探访圣诞老人，骑着驯鹿看极光。苏没有察觉到任何的不妥，甚至还悄悄帮韦恩准备好能抵御极寒天气的围巾手套。

2

韦恩住在学校宿舍，冬季假期前需要搬离学校宿舍，在这一段时间里宿舍需要空置出来，待开学后再重新入住。韦恩在出发前将部分行李打包送到了苏的出租屋里寄存。韦恩去瑞士后的每一天，苏都隔着7个小时的时差在天亮和韦恩道晚安，在赤道的烈日下想着他衣服穿得够不够、会不会着凉。直到有一天，苏无意踢翻了其中的一个纸袋，从纸袋中散落出来一个折叠好的帆布包和几张明信片。

在Luzern的夜里听街头音乐人唱歌，
就突然想拿出来写了分享给你，嗯。
E.
8/10/2016
Luzern

有一天，我们在这只船上，在一起。
43 days count down.
E.
13/11/2016
Zurich

苏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韦恩在出发前特意提到了几次，说去欧洲之后因为有老友、同学在，会不方便回复信息。

新加坡的落日炙热而且直接，会将房间映成金黄色，阳光直直的射进房间晃得眼睛生疼，苏靠着墙壁不让自己的身体失去重心。苏尝试给韦恩发消息，询问他和瑞士朋友的关系。却不成想，被韦恩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苏将明信片上的文字拍照发给他，微信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却一直没有回应。过了很久，回过神来的苏收到了韦恩的消息。

“你把我逼进死角我没有办法，我想过和你坦白。”

“我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只拿她当妹妹，平时联络她也只是问我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我是骗了你，可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3

苏和韦恩终究还是分开了。

距离那个圣诞节过了很长一阵子，苏约我出来吃饭，我才了解到完整的故事。

韦恩和E是在香港认识彼此，两人同是老乡会成员。虽然年纪不同，但来自同一个城市，两人经历还是多少有些交集。他们交往了有好些年头，后来E离开香港去了瑞士，之后计划去美国长期发展，这和韦恩的规划相背了。韦恩觉得彼此看不到未来，但又不忍心分手，不温不火的交往着直到两人离开香港后开始了长距离恋爱。

韦恩在认识了苏之后仍旧没有和E断开联络，在被苏踢破同时交往两个人之后，韦恩曾对苏说自己准备去瑞士当面和E讲明他们没有未来，在处理完和E的关系之后会回到新加坡好好的和苏交往。讲到这里，苏的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

“你信吗？”

“其实他们一直频繁的联络，开始异地恋之后反而更加亲密。甚至现在他们还是在一起。”

“我被隐瞒了很长一段时间。”

5

圣诞长假我们计划了一趟欧洲的旅行，其中有一站是在瑞法意三国的边境。在这一站结束之后，按原计划我们会搭乘飞往东欧的航班继续行程。

在离开这个三国边境小镇前的最后一晚，苏来敲我房门找我商量行程能否稍作调整。她将会改乘火车及巴士，途径瑞士与德国，而后在布拉格与我们汇合。我当然明白改道途径瑞士的缘由，只是惊讶于苏之前一直刻意回避这个地方，而现在作出这个决定。

苏想亲自看看韦恩照片中路过的石板路，坐在柱墩上傻笑的桥以及红着鼻子、呵着白气的咖啡店。

陪苏临时买好车票，准备离开法国前往瑞士。车票上没有具体的座位信息，上车后落座在一群学生旁的空位。嬉戏打闹使得苏看起来更加地紧张与焦躁。窗外是日内瓦湖动人的景观，一幢一幢的小木屋从眼前飞过。远处的夕阳透过厚重的云层洒向湖面，金灿灿的晃进眼帘，而苏的神情有点闪烁。抵达苏黎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陪苏穿过中央车站的大厅走到街口，站在力马特河的岸边。眼前的景象对苏来说再熟悉不过了，韦恩曾把这些照片发给苏，告诉苏自己到了苏黎世，朋友来接他了；也曾告诉苏自己和朋友在河边散步，一会儿回去准备晚餐。

在苏黎世短暂停留，行李寄存在中央车站。数个小时后我们会穿过两条马路，在中央车站旁的停车场搭乘巴士离开这座城市。我像一只无头苍蝇，漫无目的的陪着苏在街头游走。苏一会儿兴奋的和我说她记得这儿和这儿，韦恩有在这里拍过一张侧脸照片，但是很快她又低下头不说话。沿着力马特河一直走，穿过圣彼得大教堂，沿着一段陡峭的山坡往上，便到了E当时求学的学校。

圣诞假期学校很少人，但是因为在山顶，拥有极佳的视野。12月的瑞士还是很冷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山顶风大，苏的眼睛被风吹的有点红红的。

“也不是放不下，就是觉得不甘心。”

“以为找到了对的那个人，甚至都开始为两个人的未来做打算。”

“以为看到了未来的形状，期待着它能一天比一天更具象。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你只能笑着说权当噩梦一场。”

6

有时候爱上一个人，不是因为他的长相、性格甚至是家世，而是在他面前你可以完完全全做最真实的自己。而不好的恋情带给你的就像是一个伤口，大多数情况是你只能留给它足够长的时间，让它自己痊愈。可是你想快速遗忘它、想让这段故事翻篇，所以你不停的去抚摸、搔挠这段过往。很遗憾的是，这么做并不能使你更好过一些，只能让伤口发炎、溃烂。原本浅浅的一道伤口没有办法愈合，反而会带来难看的疤痕。

不过，好在当伤口真正愈合的时候，你发现这段经历也是青春的纪念和见证，丰满了你的回忆。

“好了，我把所有的回忆都丢在了苏黎世的大街上，现在我可以轻装上阵重新开始啦！”

——苏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