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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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易小洲也没有想到，他通红的眼睛难以入睡，苦涩的嘴唇再难挤出白色的牙齿。

    那个漆黑的夜被雪照的惨白，踏着淹没膝盖的雪，他艰难的向前走，人们都沉睡在温暖的棉被中，没人知道他栽了几个跟头，唯有这雪在他疲惫时帮他站住脚跟。

    “一直在这里，做记录的工作，离设计大师的梦越来越远。”他这么想着，鼻子一酸，慢慢哈出一口寒气，“今天的圆桌会议，我只有记录的权利。”他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原来的路口。

    大概是雪积的太深，路牌在雪中沉默不语，风吹跑了忙碌的气味，原先的世界变得模糊，尽管这条路他走了无数遍，还是找不到那熟悉的路口，转了一个又一个圈，画了一遍又一遍圆。

    凌晨两点，路上空无一人，他担心不能回到住处休息。

  “去哪里？”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他定睛一看，一个少年赫然立在那里，赤着脚，穿着白色单衣，眼睛里净是冰雪的圣洁，全然不畏这寒冬。

    “回住处，你是谁？”

    一声响指之后，易小洲发现身处一处宫殿，地面洁白如雪，少年指着远处的一扇白色的门，笑着说:“欢迎来到梦的深渊，我是你今生梦境的守护者，那门内便是命运，你在雪中沉睡了很久，眉间挂满冰雪，快来暖和暖和。”说罢，给他递上一杯热茶。

    喝完热茶，易小洲觉得浑身又有了火的热烈，那扇门洁白无瑕，令人着迷。

    “能否走近它，仔细看看？”

    “当然，沉睡的人，有权利端详命运之门，但门后的世界只瞥一眼就算了，否则……”

    “否则会怎样？”易小洲走到门前，睁大眼睛问。

    “若看的太入神，命运未必如你所见。”少年信誓旦旦的说，“很久以前，有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不听劝告，开门看到未来他成为一个富豪。”

    “何其庆幸。”易小洲觉得这非看不可。

    “沉迷于揣测命运，将永远不能醒来。”少年撇了撇嘴，“他显然不能承受命运的馈赠。”他拍了拍易小洲的肩膀，“还想看吗？”

    “我不想再做记录的工作，我要做人人尊敬的设计大师。”易小洲握紧拳头，“一定可以。”

    “选择权在你手里，去看或者不看。”少年突然变得严肃。

    “我现在本就什么都没有。”

    “如果太过沉醉于命运，将永远留在门内的世界。”少年疑惑的看着易小洲。

    “我只想看看！”易小洲被命运冲昏了头脑，迫不及待。

    “那好，我且与你同看门后的命运。”少年轻轻挥手，那道门缓缓打开，弥漫柔和的银光，易小洲跟着少年一步一步向前走，慢慢陷入了一片虚无的空白，蝴蝶如星萦绕，忙碌且美丽。

    路边花开的很艳，易小洲想去伸手触摸。“此处是命运之源，花为永恒之花，专为迷失者而生！”少年厉声呵斥，“触摸花的人，将化作蝴蝶，栖于花间。”

    易小洲不敢停留，小心翼翼的跟着少年向前。走着走着来到一片涣散的乌云里，易小洲失去方向，不敢再迈步。“命运之云里，只需向前”。一道闪电划过，易小洲惊坐在地上。“莫慌，乌云常有闪电。”少年伸出手扶他起来。

    天空渐明，少年的指尖划破虚空，拖拽出一叶扁舟，“这里是命运之海，想看命运，得和我一起启航。”他带着易小洲纵身一跃，那小舟向前游去，无边无际。一幅幅巨大的画面不断切换，身前身后，想抓却总是虚影，易小洲吐出一口热气，贪婪的窥视命运，触摸温度，呼吸自由，聆听欢庆。

    十分钟以后，少年轻轻唤醒了他，“再不醒来，你将永远沉睡在此。”

    他们又站在了白色的宫殿地面。

  “记录了多少？”少年立在那里，笑着问他。

    “只觉是梦，恍惚交错。何时我们可再重逢？”

    “如果你想，梦的深渊随时恭候。”少年说着转眼就消失不见，只留下声音回荡。

    易小洲回到熟悉的地方，执着转动命运齿轮，踮着脚，摘取想要的果实。

  时光快的像熟透的橘子，不经意间皱了皮，种子转眼又要发芽，如今易小洲有了厚实的行囊，步履也越来越重。

    又是一个扬起纷纷大雪的夜，星光纷纷躲起来，没有一束不觉得冷，地上没有脚印，易小洲依然无法入睡，他从家里走出，从儿时覆满雪花的秋千，走过挂满雪花的雕塑，一直走到一面像银镜的湖边。

    月华下，湖面映出一个陌生的身影，身躯被月亮压的有些佝偻。

  易小洲不禁感叹，世界正变得逐渐陌生。

  “好久不见。”少年从月影下，微笑着慢慢踱步而来。

    “抱歉，我很久不再有沉睡的梦。”易小洲面容枯槁，唇间颤动。

  “这不是梦，是你倦了。”少年打趣道，“我一直期待这重逢。”

    “为何我无法再沉睡？”

    “你的世界太吵。”

    一只蝴蝶在他的肩膀停落，易小洲伸手接住雪花，泪与雪在掌心融化，写进命运线。

    （谨以此文献给年少时想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