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马特的道歉信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2023年8月26日
我又开始重新看《蒙马特遗书》了,很难说清楚邱妙津这两年对我的影响,只是读完一个见证,人就沉下来了,陷进沙发的缝隙,起不了身,也无法动弹,一种突生的情绪是一次动荡,那就需要另一种极致的情绪去吞没它,她就是如此,她的极端是如此,它的文字更是能够让意识重建的最具杀伤力的战争。
“于是我们就要长期生着灵魂的病。”
我们总在一些难过的作品里,找一些与自己相重合的部分,好像重合的越多,叠加的难过就是命运投下来的关卡,过不过的去和自己的关系也就没有这么大了,信仰成了自己脱逃的理由,你是脱逃大师,我也是。同样将这个魔术玩得风生水起的是Joy和Sun,兔兔死了,邱妙津觉得自己和絮的感情世界也彻底坍缩,她们也是,兔年出生,结束在兔年。四个月了,我最近总是梦到她们,前天晚上,酒吧的天台,她们挂了很多的装饰灯,看不清楚季节,看不清楚时间,时空折叠着时空,有个声音说我需要组织她们在拐角因为外卖小哥迟送蛋糕这件事而吵架,梦里我尝试了三次,她们还是会相逢,会吵架,在一个民宿,打开煤气,关上门窗,完成她们最后的脱逃。
酒吧早就没开了,疫情反反复复,经营不下去,有时候她们也会打架,Joy总是沉默的那一个,她找了很多醉酒以后的借口,车祸这个理由居多,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她们总来我的梦里,站在我的床边和我对话,我问,后悔吗?她们说,已经这样了,她们也左右不了什么了。是啊,已经如此了,爱的终极形式还是会消亡,会痛,是把人生所有的阴暗面藏起来,找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晒不到,就将自己的身体就着这点儿微弱的灵魂形态一起毁灭了,愚蠢又可笑是不是。
沈一只出新书了,首播的时候,蹲了半个小时,才买到她的书,书名基本不在我爱看的书单里,《希望你下一次哭,是因为太幸福》,比起情感咨询的成功,她最成功的还是一个大IP的操盘,不过她有些话说的也挺好,世界上最奢侈的人,是肯花时间陪伴你的人。谁的时间都有价值,把时间分给了你,就等于把自己的世界分给了你。如果一个人愿意把时间花在你身上,不用怀疑,他一定很在乎你。谢谢你的时间。
市场的怪相,明白的人要写的糊涂,真实的要写的读者爱看,你所有的天赋须得藏着,如果只有一个既定俗成的标准,你应该早就出书了,你的热烈和极端,较之邱妙津,又能弱到哪里去呢。
我现在挺讨厌喝酒的,喝一瓶下去,人就不是人了,越是光鲜的装扮,藏着的肮脏越是吓人,沾染不得半分,尤其是我这种天生八字弱的,为了谈成一个客户,不知道得说多少违心话,还得将其说得可信,还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现在除了端酒杯,还得端着客户的手,男左女右,用以前学过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看面相,看手相,其实我什么都不会,但往往能说得比较准,你只说好的方面,在夹杂两句忠告,一般人都会信,所以社会角色被稀释得更离谱,除了新媒体人这一角色,我也是个“半仙”,你看,信仰这种东西多害人,无非都是脱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去了另一个世界,就不用受地狱的苦了吗?
你说你挺喜欢下雨的,立秋过后,人热得恍惚,近来总算有了点季节感,南方很多雨,雨下得很大,没有那么多意外的话,我们今晚应该在一起淋雨,淋雨和今晚都不是关键要素,我们会在一起,能待在一起做很多事情,听你讲讲故事,新的小说的构思,也可以去看一部电影,《温柔壳》我可以再陪你看一遍,废墟还在,阳光会重新泻下来。
我已经很久不写诗歌了,也很久没有写小说了,你说,我回归生活了,人热血起来,就是一头扎进去,不管是泥泞还是清澈,不要任何结果的投身进去。我没有生活,没有四季,连三餐都不规律,公司新来的小女孩时常心疼,准备一些小惊喜,害怕人生中有新的人出现,会有牵绊,会有愧疚,现在又有了新的牵绊了,星星从没谈过恋爱,她说自己应该是会很恋爱脑的,我说,别管那么多,遇到合适的,不要管市面上那些毒鸡汤,去冲动,去热烈就好,她真的照做了,对象是新来的一个男孩子,他便是属于光鲜下面的肮脏产物,他有家室,喝醉那天,他的另一半来了KTV,她是公司新股东,股份不多,但是管的很严,星星什么都不知道,喝了点儿酒,整个人恨不得粘在他身上,劝不得,说不得,头破血流碰一次就好了,越是冷血组织,人的惯性便是越要思忖,越要陷进去,祝她好运。我对这个男孩子的好感并不多,我向来钦佩能够依靠自己的美色能够让自己不付出任何成本就能获得一些外来之物的人,但是这些人从来不能进入自己的生活,工作上遇到这样的人,总是很头疼,而老板总塞这样的人进来,我每天需要撒很多的谎,想方设法去挑出一些错来,把这些想要窃取别人人生的人,赶走。
“除了不诚实之外,我们别无所惧。”
邱妙津说,每个艺术家的心灵质地与所经受的命运,都可以在他年轻时候就感觉得出来。你常列举十年前的自己,一些人,一些事,一场大火,一场废墟,真实的行迹可能已经被文学的外衣浸润,还是有无数次的高速公路,无数次的月光,无数次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猛烈过后唤醒你的最温柔的一处,便是你所有的天赋,你所有看过的书籍,所有沉浸过的电影,我也都愿意再去看上一遍,很多遍,只能去猜,不能评价,去猜测一个年轻艺术家那个时候,心中的轨迹,像是作弊一样,穿透了正确答案,穿透了时间空间的限制,去生出一种怜悯,你的高傲定然是会抵触这种怜悯的,所以,邱妙津为何之于小咏,在絮选择了回归生活之后,将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了自己,而将所有困厄变成另一件伟大的艺术品,还给小咏。我怜悯的并不是你,并不是絮,是我体内长出来的,另一个小咏,另一个怜悯你,更甚于怜悯自己的我。
往来的书信少得可怜,往来这个词便不贴切,多是我自己,什么都捉不到的时候,连一丝灵感的碎片都难以捕捉的时候去写下来,写完一次,痛苦就消散掉七八分,你若能回上那么两句,倒也觉得,心中盛装的那个人,走了出来,飞越过千山万水,把所有的黑色情绪都替我清理得干净,彻底。
可有时痛苦还是会漫上来,活成一些刺,而立之年到来前的所有的刺,攀附住一根强盛的生命之源涌动着的藤,有时你格外理智,那种痛苦来得极其猛烈,是我眼睁睁看着你一根一根拔出这些刺,拔掉我的一颗攀附之心,我之渺小,你之盛大,我的渴求毫无意义,但渴求的动作又必须有,万一你也能低下头来,生出不忍与怜悯。我从来不攒回程的车票,定好了的方向,就算回不来,无非也就是倾倒掉一堆垃圾,每一天都还是会有新的垃圾,为了腾出心中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我也会加速其他垃圾的生产回收,代谢快了,人也就坏掉了,别给我阳光,也别拔掉我这根刺,就这样攀附着,攀附着,依附于你的生长。
9天, 我的兔兔只活了九天,吐黑色的血,我把它埋了,就在我住的楼下的花坛里,在绿色里,绿色是跟生命最沾边的颜色,它若能重生,可别再遇上我这样不靠谱的主人。它的生命连一个失眠的周期都坚持不到,而世界上99%养宠物的人,都不是完整的人,豁开的口子塞上新的生命,一起度过一些日子,离别又能将原来的豁口撞得更大,更薄。我也害怕,我想你也是一样。
热情,热情再是一个短而哀的名词,它融入了一个人的所有经历,在一个很偶然的时刻,打通一个人的任督二脉,变成黏住一个人身上每一个细胞的人格特质,看云里有海,看离别而悲哀,看月光而怅惘,所有的敏感剥离掉,也有热情这样的特质继续存在,去猛烈地呼吸,猛烈地爱一个人,猛烈地将那个爱人重新揉进自己的五光十色里。所以,你看,这个城市,真是五彩斑斓,好多人向往着来了,意兴阑珊,也带着遗憾地走了。一条路走到底,一定是会分别的,分别会痛苦,但热情不会减半,腾不干净的心,也无法再全然去热爱另一个人,你是如此吗?
城市的有很多的怪相,越来越多打着网红打卡的招牌开的店,咖啡厅、餐厅、酒吧、图书馆……去废墟的人越来越少了,不繁华的地方去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废墟是城市的伤口结的痂,人多的地方待着真的快窒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要按照既定的脚本,按照那座看不见的透明框框去嵌套,我们都像机器人一样,有机会的话,我们就去没人的地方吧,没有思维的范式,没有匆忙的人烟,没有那么多的期待和必须给出的结果,就去旷野,就去拆掉了很久的废墟,就去无人的操场,就去池塘干涸长满草的公园,你可以短暂地脱下身上的刺,我可以抬着头,看着月光,看着你的眼睛,去请求你,吞掉我的理智,像个野兽一样,吞掉我的嘴唇,我的眼睛、鼻子、耳朵,脖颈,四肢和心脏,我们激烈地做爱,做很多次,在疲惫之后,我们去海边,你会游泳吗?我不会。我喝酒,喝到微醺,残存最后一丝清醒,牵着你的手,向着海中央游过去,游到没有力气,然后沉入海底,这是唯一能吞没掉我对你的热情的方式。
我时常忏悔,这种忏悔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每一次辜负掉你的期待,时间上的,行程上的,一些生活的碎片,落在手机屏幕前,我就忏悔,言语上的,但我总是狡猾,总能有一万种理由去哄你,然后同样的错误再一次犯下,一次次忏悔,一次次明知故犯,我不想总是那么听话,身为一些刺,不应该有太多的自主意识,卑微久了之后的逆骨,生出一些理智,在你面前仅为自己的可笑行为辩驳,你的原谅是否真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总是如此,不能见面很痛苦,那些痛苦快将我的理智烧掉,做一些令你生气的事情,像是将痛苦很顺利地暂时转移到你身上,我秉性竟如此拙劣。
你以前也写诗的,很纯粹的诗歌,现在不写了,现在得写符合市场的东西了,有时候总希望你继续写那些自然真诚的东西,死去的人不会活过来,活着的人也总会死去,写活着的自己,不写死掉的自己,那些虚构出来的角色,不该去替你承担这些,天赋也会跳出来说,你不该这么浪费它附着在你身上。去写小众的你自己喜欢的东西吧,故事也好,小说也好,童话也好,诗歌也好。
我时常祈祷自己能够得绝症,那么死亡便不是自主选择的,便是天命,我喜欢睡觉,空余时间,昏睡的表达更精确,常做噩梦,不能实现的,梦里都会给一个结果,就是睡到没有一丝力气,睡到不知四季,不食三餐,艰难地爬起来,烂透了的生活还是摆在面前,等着自己重新去拾掇,选择死亡是需要勇气的,我自然是没有的,但几乎没有什么力气去好好生活,好好工作,热情仅对你,而非生活的全部,就这么拖拽着自己,在边界的左右摇摆不定,你是良善之人,应该找些机会好好骂醒我的,除了你的话,其他任何人的话,我几乎是不听的,我狡猾的像只泥鳅,我悲哀的又像刺,总得靠着点什么才能存活下去,你就是唯一可以依靠的精神上的,热情上的,唯一的支点。
城市越来越美好了,会有阳光,会有推开窗就看到你喜欢的雨,会有越来越多匆忙的人,从A到Z,往往到了H,就能找到自己人生的G点,那一天,我说想出去走走,我去了一条街道,很长很长的街道,春天,花被唤醒,行人很多,它们是城市里最美好的存在了,好好生活的意识也被唤醒了,我开始写一些东西,噩梦少了,也没有太多失控的情绪了,桃花是三月折断的,重新开也等了将近一年,不用去最浪漫的国度了,不用去最浪漫的城市了,随便哪里都可以,只要是能牵着你的手,哪怕只是看完一场很美很悲哀的电影,吹一吹夜风,生命和爱情就可以美好到可以立即死去的,邱妙津是这么认为的,我觉得也是,你呢?
你的每一次我无法预知的情绪失控,我都很小心,很小心地捡起那些碎片,真是怕一个不小心,你就散了,我爱哭,尤其喝醉之后,现在是挺讨厌酒精的,你不常哭,挺好的,但情绪失控不好,敏感摊开了,你的弱点就被放大了,那种得守住你的小心翼翼,但另一边,我又情绪失控得不能自已的感觉太难过了,绷着情绪,不可以嚎啕大哭,就这样躺着,握着手机,眼泪往下滑落,整个脸颊冰凉,心像被拽出来晾在大雨里,打得生疼,我又不是人鱼,哭再多又变不成小珍珠,我有双腿,我走路并不疼,就是懒惰刻在骨子里了,南方走到北方的路并不远,只要是在一个星球上,一句真诚的我爱你也不难,也就酝酿了二十八年,比恐龙化石什么的好形成得多,一句真诚的对不起也不难,可以用走路的方式,可以用信的方式,写4997个字的废话,再托出那最滚烫的三个字。
不想读什么圣经,不想读什么红楼梦,更不想读诗歌,不想读大师的作品,时间被生活挤得越来越瘦,只能读你了,只够读你了,所以你要好好生活,好好写作,好好热爱这个世界,好好热爱生活,可以有创伤,可以写很多的东西,写虚构作品里虚构得最像你的角色,写十年前,二十年前,三十年前,你可以写很久很久,我可以看很久很久,你可以再写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我也会继续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最像你的那一部,或许也会被搬到荧幕前,在遥远的南极,撞向冰山的那只出走的企鹅,是你自己,或许也像我自己。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