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的女人

火车是凌晨一点半出发。

两点钟上了车，放好行李后，看见对座的，一个女人，两个孩子，大概是十岁和六岁。两个孩子躺着睡得正酣，小姑娘靠里睡着，腿直直的横着，对头的应该是她的哥哥，因为小女孩的腿占据了座位的大部分，哥哥只能蜷缩着，头靠里，背向外弯，腿弓着。旁边的女人坐在一张很小的凳子上。在两个孩子的中间，找到很小的空隙，左手搭着右手，头倚在上面。火车上开着冷气，但到了深夜，就像末冬入春，乍暖还寒。女孩很好动，随手就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几次差点把哥哥踢下座位。女人一点也没睡着，每次小姑娘一拨，她就立马警醒，把毯子盖回去，然后把小女孩的脚放好，把男孩轻轻地抱起，靠里一些。如此几番，女人几乎没合过眼，天已渐明。

六点多钟，小女孩第一个醒了。小女孩捏着他哥哥的鼻子，在他耳边悄悄地说：“哥哥，天亮啦，起床啊”。哥哥当然不是被小女孩说的花吵醒的，是鼻子被捂的难受。哥哥看见是小女孩恶作剧，假装生气：“尹雪，你把我吵醒啦，过来我要刮你鼻子！”小女孩从座位上下来了，哥哥还坐着。女人说：“雪儿，那本《秘密花园》在书包里，把它拿出来填色。”，小女孩坐在那个小板凳上翻开《秘密花园》，和哥哥讨论着用哪种颜色更好。女人轻轻地把男孩往外推了一点点，然后躺在三人座的座位上蜷缩着，眼睛通红，头发披散着很凌乱。很快小女孩就画着腻了，哥哥在拿着妈妈的手机，没人和她玩，她看着女人，拨弄她的头发，女人有点气，呼喝一声，“吵什么！”小女孩并没有被这声呵斥吓坏，不过觉得无趣，又想和哥哥抢着手机玩。哥哥没有给她，她只好又拿起画笔来填色。

女人躺在座位上不到二十分钟，一直没有闭眼，看着两个孩子，忽而起身，叫小女孩把梳子和镜子拿出来，小女孩坐在板凳上，和女人背对着坐，女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女人开始给她梳头发。女人边梳边对着小女孩说：“雪儿，昨天晚上你差点把哥哥踢下火车啦。”小女孩笑着回答：“哥哥腿那么长，谁叫他不让着我呐!”哥哥听到了：“好啊安雪，早上捏我鼻子，昨晚又想把我踢下火车，过来让我刮鼻子！”小女孩嬉笑着吐舌头，让人忍俊不禁。很快，女孩的头发变的整齐精致，不见一根头发散乱，后面稍长的头发扎成马尾辫，火车上悄然长出来一朵洁白的莲花。给女孩梳好头发，女人拿出毛巾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女人手里的毛巾稍稍冒着点热气，女人问小女孩，“雪儿，毛巾烫不烫？”，女孩笑嘻嘻，“一点儿也不烫。”她向女人笑着，眼睛变成了柳叶。给女孩擦好脸后，女人把毛巾给了她的哥哥，让他去洗手间。女人这时还是没有躺下，她把行李箱里拿出面包牛奶放在桌上，让小女孩等着哥哥回来一起吃。

直到这时候女人才躺下来。火车上开始热闹起来，走道上来来往往，餐车叫卖声，孩子玩闹声，大人闲聊声，渐渐充满了整个车厢。这时候又有谁睡得着呢？女人侧躺双手垫着头发，看着两个孩子吃面包喝牛奶嬉戏打闹，微微笑着。

女孩不知道女人为什么要在白天睡觉，为什么梦里掀开的被子总是被人给盖上，为什么女人把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自己却像一蓬乱草，为什么女人的眼睛通红眼圈黑黑的像个熊猫，让她看了想发笑。

她只知道，女人告诉她，妈妈要带着她和哥哥去找爸爸，会要坐很久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