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花二十一
西韩州东营市场的屠户马温柔有个侄女儿叫马小辫儿，马小辫儿生下来就是个小残废，脚上少长了块骨头，走着一瘸一拐，站着一摇一摆，坐着东倒西歪。
那两年西韩州流行跳皮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跳。还组织了一场“西韩州稚子跳皮筋比赛”，第一名奖品是五两银子，全州的小朋友都参加了，比如铁匠孙铁锤家的倒霉儿子孙小斧，再比如杂货店老板吴不掺家的胖丫头吴瘦瘦，马小辫儿的爹妈也给她报名了。
马温柔说她哥嫂，她说你们这不瞎扯淡嘛，马小辫儿这脚还能跳皮筋？
马小辫儿她爹说你懂个锤子，那五两可是银子！五两银子！不是五两猪下水！俗话说，没有数不清数的傻子，没有迈不开腿的瘸子，只要迎接希望，那肯定能争创辉煌！
马温柔说这哪门子的俗语？
马小辫儿她爹顾不上解释，把马小辫儿拉到一边教育，小辫儿啊，你吃我们的，穿我们的，为人子女，要懂得感恩，对不对？要不，你和白眼狼有啥区别？这个跳皮筋比赛啊，你可以不参加，但是我就问一句，你就这么愿意当一个没出息的人？
马小辫儿说爹我脚不好使。
马小辫儿她妈说小辫儿啊，你怎么永远都是这样？还没有开始做就否定自己，学堂先生没教你道理？
马小辫儿她妈想了一下说，是这，我和你爹在雍州置办了一套宅子，你要是参加跳皮筋比赛，能拿的了第一名，我们就带你一起走，你要是得不了第一，我们就只带你弟弟。
马小辫儿说行吧，我跳，那咱可先说好了，我拿了第一你们可千万要带着我。
马小辫儿她妈说肯定带你走，赶紧练去吧。
马温柔有点担心马小辫儿，偷偷去找赵四姑算卦，让看看马小辫儿能不能拿第几名。赵四姑拉开阵仗甩开卦桶，算了一会儿叹口气说，这可真是身残志坚啊，这样都能拿第二，太了不起了。
马温柔一听啊？不是第一名啊。但是她又一琢磨，嗨！这第一名和第二名也差不多，马小辫儿她爹妈应该也满足了。马温柔就回去接着杀猪了。
马小辫儿打那天起开始练习跳皮筋，她以前可没跳过，动不动就摔倒，一疼还有点想哭，一哭再摔倒，湿漉漉的小脸就粘上了灰，灰不溜秋。有一次孙小斧远远看见马小辫儿，吓得尿了裤子撒腿就跑，边哭边嚎，哎妈呀小熊瞎子进城啦！我的爹呀！我的妈呀！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四舅妈呀！
到了比赛那天，所有的小朋友都来了。
孙小斧举手说，报告裁判，我退赛，我爹把我鞋拿走了。
吴瘦瘦也举手，报告裁判，我也退赛，我妈把我袜子拿走了。
城门守卫魏尚锁的外甥郑二两举手，报告裁判，我退赛，我舅舅把我零花钱拿走了，他说我要是和马小辫儿抢第一就不还我零花钱了！
反正数下来最后的参赛者只有马小辫儿和绸缎庄老板宋一尺的女儿宋手绢儿比赛。裁判单黄毛问宋手绢儿说你爹妈没没收你东西？
宋手绢儿小脸一扬说我爹把我皮筋拿走了，幸亏我当时还藏了一根！
于是，宋手绢儿成功问鼎了“西韩州稚子跳皮筋比赛”，不过据知情人士爆料，宋手绢儿捧着五两银子回去后没受到任何表扬，还被她爹宋一尺揍了一顿。
比赛完三天后马小辫儿家准备搬家，马小辫儿她爹把马车套好，一家人准备上车，马小辫儿上车前突然开始跳皮筋，边跳边说，爹，妈，你们看，我皮筋现在跳的可好了。下次我肯定能拿第一名，你们看，我能跳，真的能。
马小辫儿她妈说行了，知道了，快上车吧，咱们还要赶路呢。
马小辫儿赶紧爬上马车，松了口气。等到了官道，马车突然停下来，马小辫儿她爹妈说，坏了，有个包袱忘了拿。小辫儿啊，你要不......
马小辫儿赶紧点头说好的我去拿，你们在这等我。说完跳下马车，跳的时候刚好摔进个大土坑，马小辫儿顾不得拍土爬起来一瘸一拐就往家跑。到了家一看，东西搬的干干净净哪里还有包袱呢？马小辫儿赶紧又往官道跑，等到了官道，除了那个大土坑，马车早不见了。马小辫儿手搭凉棚远远眺望，哎！那不是马车了！小的就是个点，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诶！看不见了。
马小辫儿自言自语说，都说了我下次肯定拿第一名了，咋就不信我呢？
天将将黑时，马温柔从长安赶了猪回来，远远的看见，一个脏了吧唧的小丫头摇摇晃晃的在跳皮筋，小辫子上都是土，走近一瞧，嘿！这不我家马小辫儿嘛！
马温柔过去拉马小辫儿，说小辫儿啊，你不是今天跟你爹妈去雍州了吗？
马小辫儿一边跳皮筋，一边念叨，小皮球，架脚踢，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马温柔把马小辫儿往猪背上一抱，说走，跟姑回家。
马小辫儿说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晚上吃完晚饭，马温柔坐在家门口看马小辫儿跳皮筋，她拿着把弦子准备开开嗓子唱两句。晚上特静，月亮特圆，门口的灯笼那昏黄的光特温柔。就是起了风了有点凉。
就听见马温柔唱:
昔日千门万户开，
愁闻落叶下金台。
寒生易水荆卿去，
秋满江南庾信哀。
西苑花飞春已尽，
上林树冷燕空来。
平明奉帚人头白，
五柞宫前梦碧苔。
马温柔唱完见马小辫儿站那一动不动，走过去一看，马温柔说诶！小辫儿你鼻涕咋从眼眶里出来了？来来来进来进来姑给你擦擦。
微信公众号三秦幺蛾赵四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