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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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年代，我在村里上小学，父亲是医生。

数学课上，同桌的女同学用胳膊肘杵杵我，我很惊讶，因为那时候男女生很少交流。她满含泪水说：“我要死了！”说着，她略略卷起袖口，给我看手腕。洁白的手腕上赫然有条红色的粗线，在皮肤下面。当时5年级，马上要上初中，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也吓得不行。老师见状过来，问清楚后，脸也白了，说：“赶紧带她去找你父亲，这叫红线穿心，红线会一直往上走，走到心脏部位就麻烦了。”于是，我带着她去镇上的医院，一路走，她一路哭。我想安慰她，说：“死了也不错啊，最起码不用发愁作业了。”结果，她哭的更凶了。

到了医院，爸爸看了看，说：“你手是不是割伤过。”她点头。爸爸让护士带她去查个血。我这时才哭出来，真是吓坏了。爸爸奇怪地说：“你哭什么？”

“她会不会死？”

“死？”爸爸哈哈大笑起来，“傻小子，这是一种病，叫淋巴管炎，老百姓管它叫红线穿心。说红线到心脏部位就会死，没有的事儿，一般经过抗炎治疗都没事。”

她的父母闻讯赶过来，给她买完药千恩万谢的走了。休息了两天才回来上学。还是和从前一样互不理睬。有次放学回家，她前后看看没有人，忽然把我拽到旁边小巷里一个深深的门楼下，小声急切的说：“死不了了，你看，”说着卷起袖子。红线都快到肘部了，尽头有个疤，“爹没让吃药，这是偏方，用针把这儿刺破，然后抹上烟袋油子就好！”烟袋油子，就是铜烟锅杆里经年累月积的烟垢。

回家跟爸爸一说，爸爸急了，“哎呀，这一家子真是的，你赶紧带我找他们去。”

  她家的土坯墙头很矮，她正在院里一个好大的木盆前洗衣服，烧的满脸通红。爸爸拉开篱笆门，她看到我们，连忙站起来，局促地手脚无措。爸问：“闺女，你家人呐”

“都去地里了。”

爸爸上前摸摸她额头，又撸起袖子看看，二话不说，带她回医院去了。我在原地等着通知她家人。

时光荏苒，踏进21世纪，这种病就像绝迹了一样。医生数目增多，卫生条件变好，抗生素使用及时应该是淋巴管炎少见的原因。相反，病人的总体数量却比60年代不知翻了多少倍。很多在当时罕见或没有的疾病，现在几乎成了常见病。比如：恶性淋巴瘤、白血病、淋病、艾滋病......。在这个通讯不用喊及上门找的年代，我和她同在一个城市，却已经近10年没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