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九六年味正浓
九六年冬月,图之和我都满了六岁,家里便商量着,年后就让我们两只散养的小崽子去学前班报个到。乡下学前班不拘入学时间,也学不到特别多的知识,但好歹认个“啊波次的”,念个“床前明月光”什么的,免得将来正经上学的时候啥也不会,丢了家里的面儿。
那时我们并不知,日日早起规规矩矩的校园生活即将开始,依旧每日到废弃的老屋屋檐下勤勤恳恳办家家酒,带着大人帮忙做的火碗在院子里四处晃荡,爬上椅子,从伙房碗柜第三层的红色塑料袋里,偷拿出三四颗年里招待客人的“小少爷”奶糖。
儿时的年味|九六年味正浓(图片来源于网络)
一日院子里大黑狗“嗷呜嗷呜”叫的似乎特别欢实,特别兴奋,而平日里它只在大门口趴着并不发出太大声响。我正准备去瞧瞧,便听见门外图之又尖又细的声音在唤我“阿文阿文”。我时常怀疑是不是因为大伯特别重视男孩,所以大婶偷偷瞒了图之的真实性别,否则为何图之的声音能如此之尖细。
“阿文,杀猪的来了,你快出来我们看吹气去。”他兴奋的拉着我一路跑向院子里去。
儿时的年味|九六年味正浓(图片来源于网络)
杀猪的整个过程我和图之并不敢一直盯着看,放血和剥皮的场面对于六七岁的孩童有些过于血腥,大人也会在注意到我们偷看的时候将我们赶到远处去,但吹气的时刻却是一定赶不走的。
杀猪匠手拿一柄约摸八寸的钢刀,从被放完血的猪的后腿处划开小口,蹲着将嘴对准小口开始吹气。图之和我初次见吹气时惊了一跳,以为杀猪的大爷饿得慌,竟是连有毛的生肉也吃的。杀猪匠用他干裂起皮的嘴对着猪腿使劲吹气,腮部鼓得极大,整张脸都憋成酱紫色,活像熟透的八月瓜。不一会儿,猪开始发胀,四肢和身子都慢慢鼓起,最后整只猪都看起来鼓囊囊的,好似一个将飞的气球。我一边担心杀猪匠的脸会不会胀的爆掉,一边又担心“猪气球”漏气,正急得想上前去细看,便见杀猪匠抬起头大口喘着气,拿出一根和我小指般粗细的麻绳将猪腿捆起来了,方才放下心来,悄悄溜去伙房和奶奶商量把猪尾巴留给我们吃。
腊月对于我和图之来说并没有特别之事可做,除了有吹气可看,也无其他新鲜事,伙房里的熏鱼熏肉此时对我们就有了极大的诱惑。从婶婶的毛线堆里拿出三四根毛衣针,带上火碗和从伙房里偷偷顺出来的小块肉和煤炭,老屋屋檐下俨然成了我们的秘密烧烤地,有时从屋角里寻到的小红薯也可做甜点,或生吃或埋在火碗里焖烤,甜味只有小少爷糖才可与之比肩。
“二十八,扫邋遢。”腊月二十七八,远行的人必然都已归家,在广州打工的堂姐堂哥通常会赶在二十七前到家,洗净一身风尘,在二十八清晨和大家一起打扫,除去屋顶的蜘蛛网,擦干净红漆剥落的窗框,所有的家具在这一天清洗后改头换面,以新的面孔开始新的一年。
所有的重头戏都在年三十那一天,我和图之自然是不必赶早起床帮忙干活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天将亮大人起身忙碌时也一同起床,并不知疲倦做那个跟进跟出,哀求穿新衣新鞋的小尾巴。被夹在我们和活计之间的大人通常则会在焦头烂额之下,拿出新鞋做权宜之计,只求吵闹的孩子能离满是柴火,开水,蔬菜及肉类的伙房远一点。穿上新鞋心满意足后,我和图之便拿上堂哥堂姐打麻将时随手给的五毛一块,到四五百米外的商店里买上一盒擦炮合一盒火柴,擦炮一人一半,到院子前那块菜地里炸白菜心,有时捡到装饮料的纸盒或烟盒也会迫不及待地扔一颗炮进去,看盒子随着那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分裂成无数。
年三十的饭菜是所有人一年之中最期待的,肉可尽饱吃,莲藕炖猪蹄,凉拌猪耳朵,酸辣猪肚,青椒炒肉,芹菜炒肉,蛋饺,藕夹肉,粉蒸肉,一年的辛苦都在这一顿大餐里得到安抚,最终以我和图之争抢最后一小段猪尾巴的争吵结束。晚饭结束接近将近十点,麻将桌便替代大饭桌出现在堂屋,哗啦啦的麻将碰撞声持续两个钟头后,就是出天星的时间。每家每户搬出烟花或鞭炮放至院中央,十二点整烟花爆竹声响起,旧年便随之过去,新年就在噼里啪啦响彻山谷声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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