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体面

太阳挥手落了，和地平线抱在一起，翻转两下，搅动起一群晚霞，不一会暗了，走远了，走的大气，走的体面。

这家因被朋友介绍来的粤式馆子，在味蕾上留下的痕迹转瞬即逝，我转头的下一秒可能就忘了他的招牌名，只记得炫耀的霓虹灯璀璨夺目。

十月一的人群有点拥挤，像大减价的超市，人们匆忙的奔走，你问他们“急着去哪”，他们回复“转转”。

我没想到这个街会有这样多人，不过说起来，我来这里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或许它总是这样熙熙攘攘也说不定。

我特意在店里“熬”到了深夜，不出所料，人们喜爱夜生活，但是并不爱搭乘末班的地铁。据说末班的地铁上有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孤魂野鬼喜欢搭乘末班车，因为只有这趟通往地狱。

末班车，你不用着急上，不用着急下，不用顾及座位，这里空荡荡，随意的很。

我挑了一个长椅末尾的位置坐下，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四十上下，头发油腻，一身肥肉。

我一眼便认出了他，粤式馆子的帮厨，我可能记不得菜的味道，但是他的长相却让我难忘，一副港片里龙套角色的长相。

他斜倚着靠背，脸朝着天花板，眼睛闭着，估计是睡着了。奇怪的是，他的衬衫白的发光，他的裤子黑的反光，但是他的皮鞋却脏的吓人。

他呼吸着，肚子上的一圈肥肉好像跃跃欲试的要从衬衣最下面的扣子中的缝隙中挤出来。印象中，他的衬衫没有那么白，裤子上好像全是油渍，和他那双不堪的皮鞋一样。

突然，一阵手机铃在空荡荡的车厢里嘈杂起来。男人匆忙的扭动着身子，掏出手机。

“喂？”

“哎~”

“爸爸马上就回来”

“说好的当然买了”

“好了，不说了，爸爸马上就到家了”

男人抱着的袋子里是一个大盒子，上面印着一个被咬去一口的苹果图标，几个字母“MacBook”。

男人收起手机，抬起头，我和他的目光对在一起，他好像记得我，朝我点头笑了笑。

我比男人先下地铁，一阵阴风吹过，贯进脑中。我突然想起来晚上的粤式馆子，那道猪脚汤，浓稠的白汤，搁进各种丸子，各种蔬菜，加上他们秘制的调料以及让人舒心的黑胡椒，我想这可能是猪脚这辈子最体面的事。

衬衫是换过的，裤子是换过的，体面。

猪脚，男人，一天的末尾，带着最后的体面。

最后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