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不知言 03
三 此番心意
衡王府。
溆王入房中,正撞见太医为衡王明昭诊脉, “太医,五哥的伤势如何了?”
老太医抹了一把汗,被问得多了,回禀的话说得溜,“衡王殿下的伤势已无大碍了,只是还需静养些时日。待老夫回太医院与诸位太医商议后,再为殿下另开一副药煎用,调养两月便可恢复如常。”
溆王还待问些什么,衡王笑着打断他,“十弟,让太医回去歇息吧。”
衡王笑得温和,让人莫名心安。溆王到嘴边的话化在这一笑里,便也笑着摇头,不记得自己方才是要问些什么。
老太医退下,溆王见五哥欲起身,忙上前将他扶起,让他靠在床头,还细心地将绸被往上提了提,盖在他身上,一边解释,“早上听闻五哥醒了,本想与六哥一同前来探望,不巧赶上平州新任知府送来赈灾奏报,父王命我与六哥处理,就给耽搁了。”
衡王低咳一声,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当下生生渗出一头冷汗来。他缓了缓,不动声色地松开握紧的手掌,再开口已如平常,“无妨,平州的百姓要紧些。更何况早上父王在,来的人都被赶回去,你怕也见不到我。”
“六弟你开玩笑吧!”
“怎么可能!”
屋外同时传来两声惊呼,听得出是刚离去不久的宣王和毅王,想来他们并未走远。
溆王在这惊呼声里默了一默,不用猜也知道六哥在外边拦了三哥和九哥说话,说的是什么了。他忍了片刻,终是没忍住,“我们刚从宫里过来,云福殿前遇到苏言了。五哥想立苏言为王妃,可是认真的?”
衡王转头去望窗外,满院的桂花树在他昏迷这段时间已结上花苞,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盈绕在鼻翼。他闻着这香味,突然笑了,不同于惯常的平静温和,他笑得苦涩,话里满是自嘲,“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在开玩笑?”
溆王愣住了。
五哥生母是掌管后宫的丽妃,母子二人得父王恩宠多年,前呼后拥,无人敢逆。在父王浩荡恩泽下长大的五哥,临风傲骨如松柏,拓落挺致似疏桐,待人温和,性子沉稳,深受父王器重,又为朝臣拥戴,在诸位王子中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因而,五哥自小便是其他兄弟的榜样,是他唯一羡慕过的人。会不自觉亲近,似乎这样,即便逃不开污浊之地,也可以离光明近一些。他从未想过,这样意气风发的人,有一天也会笑得如此落寞。
“那夜,流民暴乱,胥城炽火如昼,我站在血染的街头,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衡王想起什么,从枕下摸出一块残缺的玉玦来,一丝凉意在指尖蔓延,“那时我便想,若能活着回来,定要她知晓此番心意。”
“五哥你……你竟是喜欢阿言。”
溆王有些感怀,若是旁的女子也罢了,为何偏是阿言?
二哥明濯狂妄倨傲,旁人都受不了他的性子,父王更是时常不满他目中无人,唯阿言死心塌地守在他身旁,十年风雨,不离不弃。谁敢伤二哥一分,她必不依不挠,定要纠缠到那人告饶。这些年,二哥在宫中的处境并不好,阿言为了保护他,得罪了不少人。可她不知哪来的勇气,从来无畏无惧,一腔执着。
父王膝下不过两位公主,妹妹们怯懦,故父王对阿言青眼有加。阿言找旁人麻烦,状告到御前来,父王也只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致于后来无人敢得罪二哥。二哥如今得到重用,领兵镇守边关,这一步步,都离不开阿言的付出。
大家似乎都觉得,阿言和二哥,是永远不会分开的。
即便不喜欢二哥的人,看到阿言站在他身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在一起的样子,还挺相配的。
二哥失去了阿言,该是如何情状,恐怕连要将阿言抢走的五哥,也是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