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

初读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觉得很有意境，寥寥几个景物便勾勒出一幅唯美且略带苍凉的风景画。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及离乡北上求学，再读，方才读出无尽悲伤之感。王国维在《人间词话》曰：“文章之妙，亦一言蔽之，有境界而已。精品，不可不读；美文，不可不品。一曲《秋思》，心中隐隐作痛，悲泪欲出。” 深以为然也。

此刻，我又开始怀念老家大门口的那棵老树和挂在树上的丝瓜藤了。

我家住在半山腰，大门口正前方是一个大斜坡，坡上长着些杂草，斜坡最底下是一片竹林，竹林再往下是一口鱼塘。在大门口的左手边，种着一棵树。这棵树位于路和斜坡的交界处。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树，有多少年了，只知道打我记事开始，树就在那里，一年四季常青。姑且就叫它“老树”吧。

每年夏天，老树周围的空地上就有特别多的丝瓜苗破土而出，不用专门给它们搭架子，也不用浇水、施肥，它们就会沿着树干往上攀爬，用不了多久，整棵树便成了丝瓜藤的天下，鲜嫩的丝瓜随处可见。再过些时候，丝瓜藤一根一根往下垂，从树上又到了树底下。

丝瓜满树（侵删）

到了秋天，丝瓜藤就有脚趾头那么粗了。丝瓜也越结越少了。这个时候，拿一根半米来长、手臂粗细的松树棒，扯四根从树上垂下来的丝瓜藤，两根一组，分别扎在松树棒的两头，简易的秋千就做成了。

南方的孩子大多瘦小，丝瓜藤轻易压不断。这秋千一荡出去，就抛在了十几米高的山腰上空。如果不留神，直接就掉到山脚下了。小时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得很，身子也皮实。我就摔过一次，正好被山坡上的杂草挡着，没滚到山脚下。人没事，也就擦破了点皮而已。

“谁先上去？”有人问。

“我！”“我！”“我！”大家都争着第一个上去。

“从小到大吧。”

“对对对！谁最小，谁先上。”

“我最小！”有人得意地答到。

“我要开始推了啊！”“推吧！”

“哈哈哈，推高点！”

“别，别推太高，我害怕！”

“哎呀，我感觉丝瓜藤要断了，快放我下来！”

“快用别的丝瓜藤绑上，我还没玩呢！”

“轮到你了，快上！”

“我妈喊我回去吃饭了，明天再来！”

“才玩没多久，太阳怎么都下山了？”

……

秋千在空中摇摇晃晃，欢快的笑声在地上、在空中此起彼伏。摇晃着摇晃着，树上的丝瓜藤枯了，秋天就快过去了。

当年玩秋千的孩子们，一年一年地长大了。老树一年一年地，变得更老了。

前几年回老家，发现大门口的老树不见了。一问，说是挡住了好风水，被砍掉了。风水之说属于玄学，我没接触过，也不知道真假。总之邻居次年添了个孙子，是事实。这是喜事！

可是，我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被砍掉的，怎么会是老树呢？

我愈发怀念那棵老树和攀爬在它身上的丝瓜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