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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房子!》

2025-10-24  本文已影响0人  pipi1999

(前言:地产就像时代的萧何。上头想集权的钱越多越好,一个管事儿的夜不能寐,想出了《三十六计》里的“三十七”计:不给地方钱了,叫他们自己用“地方税务”收一块儿,其它的开发地产挣。地产就这么火了,市政找块地,说:“九千一平,不讲价。”一块裸地就九钱,房子盖起来,就两万了。喊叫叫房子降下来,政府为此废寝忘食,都是逗你的。地产永远都是“穷光蛋”,也没钱,有钱也不拿,拿地抵押给银行多好?银行挣利息,也愿意。一块“百家姓”的地,平时就撂在哪儿长草,就这么成了蛋糕。市政最赚,其次是上头,上头纂的最多,上头是庄家,所有的地产它都不放过,是“扒皮狼”。地产纂的一般,处在薄利多销上,各项支出完了,他们能拿一百块钱里的十六块钱。其实叫房子降下来,特别简单,上头遏制下头,原始地不许超过多少钱,房价立刻就下来了。德国佬从希特勒时代原始地都是免费的,地产拿地不要钱,房子盖起来肯定低廉。我们是喊口号,痛心疾首,结果房价还是那样。这些人开完会,鼓噪完了,就偷着乐。地产钱的出家都是“百家姓”,不是“百家姓”多有钱,“百家姓”的钱加起来,也没有那十几个姓氏多。可“百家姓”基数大,就像蚂蚁,吃点儿就够商人纂的。萧何也有死的一天,那一天还是来了。咱们写不了很多,地产多大程度上改变了中国人,中国人的价值观、生活方式不知道,但它的确改变了。有的人成了地产的祭祀品。这篇小说是想说:我们是怎么被时代玩死的。)

《啊,房子!》

街上拆迁。赵瘸子说:“妈的,干了一辈子,连个住处也没混上,那怎么行?”下象棋,孙老崴走棋呢,这话有道理。孙老崴要卖房子。退休三年,每月退休金三千二,孙老崴很满足。老侯说:“说你啥好?这点儿钱你够花?”老侯和孙老崴对当了一辈子,你说东,他非说西。孙老崴说:“咋不够,你是皇帝啊?”孙老崴遇事儿往下比,六亿农民还没有退休金,不也一样都活得好好地?孙老崴说这个,就有人骂他。赵瘸子说:“你这话就扯了,俺爹六十不到就走了,小病羁大病,要有钱,至于啊?”孙老崴嘴硬,说:“那你哪,不管你爹?”赵瘸子那会儿想给爹钱,每月工资十六块吧,偷偷养小鸡买鸡蛋,给抓了两次,按“投机倒把”罪,劳教三年,等赵瘸子出来,他爹变成了坟丘,想骂又不敢骂。有这种往事,心里都有恨,赵瘸子说:“咱们的日子,就让你这种人给害了。...”

买房子,孙老崴核算了,赔偿款交首付,再贷款十五万,每月还两千,剩下的一千二,吃香地喝辣的。国家爱护人民,拆迁还给租房款,自古都没有过。孙老崴是鳏夫,每月给五百。孙老崴高兴,说:“也就咱们国家。...”老侯和赵瘸子一脸你真有病,孙老崴不管,哼哼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比呀比蜜甜。...”赵瘸子干脆不下了,回家喝酒去了。孙老崴不管这套,唱自己的。孙老崴到处找房子,看见废弃的工地,递上烟和看门的说:“咱们这些临时房不出租?”看工地的惊了,说:“谁租这儿?”孙老崴租,看工地的是老板的远亲,直接做主了,孙老崴给看着点儿东西,每月房租三百,水电免费。孙老崴搬家哼了杜秋之歌:“拉呀啦啦呀啦呀啦。...”老侯、赵瘸子看了简易房,不好说什么,孙老崴一个人,怎么地都好说。办理贷款,孙老崴遇上麻烦了。贷十五年,人家不贷,最多十年。咋还最多十年?三十年的都有,他十五年就不行?自己有理,孙老崴把行长闹出来了。行长知道了情况,说:“老同志,这样吧,我特批,你找一个担保人,十五年还贷。...”行长又说了别的,像文言文,孙老崴出了银行才琢磨过来。他孙老崴六十五了,银行怕他没还完钱挂了。孙老崴不生气,还赵佩服,银行这么负责是好事儿,无论如何不能叫政府有损失。一联想自己,说长病就长病,疫情时代,很多不到五十岁都拜拜了。找担保人孙老崴想得简单了,问了一圈,谁也不干。孙老崴都懵,说:“老伙计了,帮个忙,又不损失啥。”孙老崴小学毕业,初中上了一年,他太爷爷是日本大佐的翻译官,后来才发现的,一发现,孙老崴从车间调出来看大门了。上班守卫室,下班回家,抬不起头来,交流少,叫孙老崴知识有限。老侯给他上课说:“老赵,你知道担保是什么意思不?你贷款的钱等于咱俩还。”孙老崴真急了,说:“老侯,我怎么可能让人还钱啊?”赵瘸子受不了,说:“这是银行防备你没还完钱死了,你死了保人得替你还啊。”是这啊,孙老崴恍然大悟,才觉得银行都是搞钱的,心眼多。知道了担保的道理,孙老崴不好找人担保了,干脆贷了十年,每月还两千八。每月剩九百,就是吃饭,也够了。后疫情时代,全国人民补过钙也没有用,孙老崴得疱疹了,又疼又痒。孙老崴想扛过去,后来扛不过去,看见电线杆上有祖传秘方,专疱疹。孙老崴找去了,转弯抹角,和地下党接头差不多。大夫是个老头,长长的胡须,一看就叫你敬畏。偏方治大病,连涂加抹,孙老崴差点儿死了,皮肤都烂了,只得住了一周院,抗生素、激素都用了,让药拿的屁股都大了一圈。老侯和赵瘸子来看他,孙老崴说:“妈妈的,我叫野大夫害了。...”知道怎么回事儿,老侯生气,说:“老崴,你胆子也太大了。...”孙老崴说了句话,他俩都不知道说什么。孙老崴说:“现在还贷款,压力还是有的,想省两个。...”一场疱疹,孙老崴花了一万多,最后的积蓄也没了。孙老崴说:“妈个叉的。...”好在孙老崴是乐观人,自己想办法,坚信政府说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孙老崴看见人家捡纸壳、塑料瓶子,想这也是个营生,拖了买菜的小车也捡起来。有些革命工作不那么光彩,孙老崴开始时也藏着掖着。一工作,孙老崴不下棋了,老侯说:“咦,孙老崴好些听不见了,不是病了?”一个人生活,自己挂了,尸体发臭了才暴露的事儿常发生。早先国外发生这种事儿,咱们都说资本主义冷漠,谁也不管谁。现在咱们不说了。捡破烂机密不了,有人看见了,一说孙老崴,就说了他开始捡破烂了。老侯叹息,说:“这孙老崴,卖什么房子,租处房子住就完了。一个人,要个房子给谁啊?”大家觉得是,赵瘸子说:“都想有个家,活了一辈子,心结。”到也是。日子一久,人家都知道自己捡破烂了,孙老崴干脆放开了,说:“一天也挣几十块,还锻炼身体,有啥不好的?”老侯刺激他,说:“政治上不行吧,你捡破烂,不丢政府的脸啊?你可是工人阶级啊。”孙老崴不接受,说:“旧社会捡破烂是生活所迫,被地主老财剥削的。现在不一样了,不捡破烂,咱们一样生活。...”赵瘸子说:“说真格的,这要真是在旧社会,你家还厉害了。”这是指他翻译官祖宗了,孙老崴不干了,说:“你信不信老韩,真要搁那会儿,我能把我太爷爷毙了。汉奸啊。...”老侯说:“老崴,你多大了,是小孩啊?你太爷爷是汪兆铭的人,跟日本人干,不奇怪。江浙地区几千万人,不都这样啊。老百姓就是过日子,跟谁过都一样。”孙老崴不接受,说:“我是党的人,不能跟日本人一块儿干。”孙老崴有汉奸亲戚,根本入不了党,党不要。老侯知道这些事儿,嘻嘻说:“你是党员?”赵瘸子说:“是精神党员。”有些话题说不下去,孙老崴捡破烂去了,特意哼哼歌给他们听:“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比呀比蜜甜。...”

夏去冬来,孙老崴又花了笔钱,简易房冻死人,孙老崴生了炉子,工地有煤,孙老崴烧起来。门窗都给给孙老崴密封了,成了毒气室,孙老崴煤气中毒了,幸好给尿憋醒了,像朝鲜打仗的志愿军,爬出来,爬到雪里打了120。一通救治,又是药,又是高压仓,捡破烂挣的钱都给医院了。孙老崴说:“妈妈的,花钱的地方还真多。...”

年底收房,孙老崴开始盘算收房的事儿,这事儿也累人。房子得装修,就算最简单,也得三万两万的。煤气一中毒,孙老崴只剩下六千块钱。冬天破烂不好捡。孙老崴想不行房子下来先住进去,慢慢来,一间屋一间屋的装修也行啊。这么一想孙老崴又高兴了,哼哼起他喜欢的“生活比蜜甜”了。谁都没想到的事儿发生了,孙老崴他们的楼盘停工了,大家奔走相告,这事儿不是别的,揪心,孙老崴丢下破烂赶去了。鬼子进村了,全是人,售楼处的人都想跑,给堵里头了。乌合之众就是老百姓,老百姓就是人民,这下乱套了。再看工地,真停工了,干活的人都没了,大家义愤填膺,最癫狂的是小孩今明年要上学和等新房结婚的那拨人。赵瘸子说:“你们得给我们个实底儿!...”地产的人是政治家,胡说八道,先是说指标向好,他们楼盘GDP销售了多少,说是临时放假,过两天就开工,拍着胸脯,说:“咱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啊。...”孙老崴政治觉悟高,站地产商一边去了,说:“地产方说的是,咱们应该相信人家。...”老侯眼睛都圆了,说:“孙老崴,你这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汉奸啊。”赵瘸子也是这意思。孙老崴老经验地说:“不用担心,这么多人,政府能不管?有政府呢,怕什么?”

过了一个月还是没开工,大家又去找,这次人多,外地买房的也来了,五湖四海,声势浩大,警笛炸街了,二十二辆警车,三卡车防暴队,才把人驱散了。这下大家明白了,地产没钱了,欠款没还,银行不再给放贷。更厉害的是各地地产都这样了。老侯说:“妈个巴子,咱们摊上了。...”孙老崴捡破烂,每天转到工地就看看,没可能开工了,地上都长草了。孙老崴说:“这可咋弄?”大家都嚷嚷“断供”。孙老崴听不懂,等听懂了,觉得不行,说:“银行的钱不还,还不给抓去了?”赵瘸子说这种事儿抓谁?房子住不上,每月还要还钱,谁还还?孙老崴说:“那咱们一块儿‘断供’?”孙老崴不懂“断供”的含意,等明白了,不干了,说:“咱们的钱不退啊?”赵瘸子说:“你以为这是旧社会,一罢工资本家就害怕了?‘断供’,损失最大的是咱们,前期投入几十万,都喂狗了。...”

半年过去,工地都荒芜了,野猫、野狗俺家了,爬在各种物件上晒太阳。“断供”的越来越多,老侯儿子也“断供”了。孙老崴吃惊,说:“几十万不要了?”老侯儿子的企业是做出口的,现在贸易争端,生意不好做,挣不到钱了。老侯儿子要租房子结婚,再还银行贷款,新房住不上,租房子的钱都没了。孙老崴目瞪口呆,原先的想法全完了。孙老崴吃喝都不舒服,抵抗力一差,得肺炎了,血糖还高,一住院,又成穷光蛋了。孙老崴喝酒都快喝哭了,唱开了《贵妃醉酒》。到了月底还贷款,孙老崴也不还了。妈妈的,剩下点儿钱,将来租房子也好。这么想按孙老崴的脾性就豪迈了,可这次没豪迈起来,主要是心疼自己交出去的几十万打水漂了,一想忙活了一辈子,成乞丐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就不比蜜甜了”。等孙老崴想到一个月三千二,一年三万八千四,十年三十八万,一百年三百八十万,才又高兴了,哼哼开“啦呀啦”。赵瘸子真就不懂了,说:“老崴,你小子八成有钱了吧?大家都愁眉不展,你还哼哼歌?”孙老崴又开始革命浪漫主义了,说:“我不是有钱,是真不怕。每月三千多,还能饿死谁啊。”老侯刺挠他,说:“老崴,你当时可是保证政府能管的,怎么样了?”孙老崴嘻嘻,说:“政府有政府的事儿,咱们管不着。...”贷款不还了,破烂孙老崴也不捡了,坐下下棋。租工地房子的老周找他,说:“工地转卖了,孙老崴不能住了。”给孙老崴一个月时间搬家。刚攒了不到两万块钱,又得折腾,孙老崴真一脸褶皱了。重新租房子,五百块钱的房子没了。这还不算,地产原先答应的拆迁补贴也没了。孙老崴找了处六百块钱的的房子,也是简易房,在北海垃圾场,离现在住的地方老远,住过去,再想和老侯、赵瘸子见面不容易了。可周边租房每月都一千多。孙老崴就租垃圾场简易房了。搬完家,老侯和赵瘸子来看孙老崴的房子,和工地工棚差不多。老侯说:“北海冬天能冻死人,这地方不好。”孙老崴说:“捡破烂方便。”孙老崴自嘲。

冬天一来,孙老崴知道老侯话的韵味了:海面上吹来的风冰冷,风和“整风”似的,狂暴的人出去都站不住。孙老崴买了煤块烧,屋里还是冷,冻透了。没法子,孙老崴卷缩在被窝里。垃圾场不是居民区,有线电视也没有,孙老崴听收音机,没啥听的就睡觉。太冷,走动不了。孙老崴东西都卖得少了,扛冻的菜买一批,好几天不出门。老侯打电话叫孙老崴去喝酒,孙老崴畏惧出门,都谢绝了,说:“不爱动弹,烤着火舒服着呢。...”阳历年时,住简易房的邻居发现孙老崴屋门洞开,有点儿狐疑,进去一看,孙老崴像走了。警察和120都来了,确认孙老崴死了,初步看是心肌梗死。太冷了,上了年纪容易出这种事儿。孙老崴是鳏夫,户籍上没有直系亲属,街道出面把孙老崴烧了。孙老崴有六千多存款,街道暂时给保存了。得知孙老崴不在了,老侯和赵瘸子都吓一跳,等知道了怎么回事儿,也做不了啥了。喝酒时往地上泼杯酒,算是祭奠孙老崴了。除夕前片警刘公安问老侯和赵瘸子,孙老崴有直系亲属没有,话一说开,是孙老崴一百零八岁的二大爷在台湾去世了,把他的老多分了几份,孙老崴也分了一百万美元。大家听了都叹息,这钱早来几个月,孙老崴都死不了。老侯说:“孙老崴有没有亲属取决于咱们。...”刘公安听不懂,说:“这话怎么讲?”老侯是开玩笑,说:“我可以冒名顶替他啊。”刘公安叹气,说:“台湾也是中国人,他们不比咱们傻,接受遗产前会做DNA,没有血缘关系,屁也捞不着。...”刘公安走了,为什么不知道,也哼哼起了孙老崴常哼哼的歌:“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比呀比蜜甜。...”侯和赵瘸子面面相觑,老侯头皮都发麻,说:“我都以为孙老崴复活了。...”赵瘸子笑,说:“真他妈挺吓人的。...”

外头下雪了。墓地里孙老崴永恒的家,一片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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