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马大会戏中戏
一 红火热闹的“骡马大会”
在读的《平凡的世界》最近的章节说的话题都是关于个人的情感与奋斗（少平、晓霞/润叶、向前/润生、红梅/少安、金波），责任与流浪（王满银/少平），但眼下显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这一切似乎显得有些悲凉了，那是不是该适时的有些热闹要发生了呢？
好吧，说来就来。
端午节前后，石圪节搞了个物资交流大会——农民俗称“骡马大会”。从我对这第四十六章读了好几遍的感悟来看，本章自农民对于这个“物资交流大会”戏谑的称呼起，就开始了搞怪的画风。
农民们拉出来的是骡马，但不知作者在这一章里要拉出来遛的是哪只骡子哪匹马呢？我想没有读过这本书的同学们，可以先猜一下。
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跟随着作者的镜头，先来了解一下“骡马大会”的盛况吧。
几天以来，肩挑手提的庄稼人源源不断地涌到了石圪节，石圪节的小土街上从早到晚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土街下面的东拉河沟道里，到处拴着牛、羊、猪、骡、马、驴等等的牲畜。生意人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带着一脸的诡秘，在袖筒里，在草帽下，捏码子搞交易。”
“东拉河小桥的两头，蔬菜、粮食和各种农副产品一直摆到了两边的土坡上，甚至都挤上了河对面的公路……”
“赶会的庄稼人已经远远超出了石圪节公社的范围，许多人都是从外公社和外县跑来的。”
“至于本公社的庄稼人，就是什么买卖也不做，至少要腾出一天时间来赶一趟这多年不遇的红火热闹。”
当然，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得了大戏台呢？别急，我们的公社主任徐治功已经从县上请来了剧团。
但“可怜的石圪节连块平坦的戏场也找不到，就在街东头一个小山湾的土坡上，用帆布搭了个临时戏台。”
虽然硬件设施不好，但据说请过来的“其中有几个演员在本县的知名度，大大超过了当时中国的电影明星陈冲和刘晓庆。”
“另一面土坡说是观众席。这倒也好！人们在斜坡上看戏，像城里那些讲究的剧院一样，座位依次升高，谁也挡不住谁的视线。”被作者这么一描述，觉得那画面甚是有趣！
“农历五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耀着这个人山人海的小土湾，台上台下的各种声音一片喧闹，老远就能听见那海啸般的嗡嗡声。庄稼人蹚起的黄尘和各种卖茶饭的临时炉灶里升起的烟雾，笼罩在人群的上空久聚而不散。”
现在一看到“卖茶饭的临时炉灶”，我就想到郝红梅和田润生对望的那一眼，那似是天意的遇见。
“许多人其实对戏兴趣不大，主要是转悠着吃点什么，买点什么。戏场外围的坡坡坬坬上，到处都是卖吃食和各种货物的人。这些摊贩吆喝声四起，像是专门和县剧团唱对台戏。”
哎呀，这国人爱赶热闹的通病被作者描写的是淋漓尽致，就好像我也过去走了一遭一样。
这么热闹的场面，我们看作者的镜头首先会聚焦在哪个人身上呢？呀，是金俊文，他和他的精能老婆张桂兰竟然支起了一个成衣摊子。
这个衣服摊子上挂的都是金富从外地“拿”回来的时新成衣，人们争抢着买。老夫妻俩一个卖衣服，一个收钱，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双水村的人都知道这些衣服是什么来头，但是看到金俊文把大把大把的钞票装进口袋的时候，着实有些眼红。
只有金俊武在心里冷笑，既然他无法说服哥哥认识侄儿的危险性，就索性不管了。虽然是一母所生的兄弟，但现在各过各的日子，反正出了事和他金俊武球不相干。
精人兼强人金俊武前几天也来逛了一回这热闹非凡的“骡马大会”，但“只在远处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大哥和大嫂，在心里说：好吃难消化，吃进去就怕你们屙不下”，真是话糙理不糙！
二 传说公社主任徐治功也要上台唱大戏
石圪节公社主任徐治功也要上台唱大戏？误会了误会了，老徐唱的这出戏是上不了台面的，我们来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徐治功来说，外面的热闹比不上王彩娥家里的热闹，因为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此刻，徐治功正坐在王彩娥家的沙发里，一边抽烟，一边和彩娥眉来眼去地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哎，等等，大白天的竟敢这么张狂？那胡得禄到哪里去了呢？
话说这两天石圪节骤然增加了不少人，所以胡得禄的理发店也被人踏破了门槛。因为他是全石圪节惟一的专业理发店，其他来摆摊子的最多只能算个剃头匠。
趁着此次赶热闹的机会，谁都想来这个专业理发店体验一把。一天没毕，胡得禄和王彩娥就累得直不起腰来了！
去他妈的，钱重要，小命儿更重要。夫妻俩一商量，第二天就关了门。胡得禄是个戏迷，饭碗一撂，就跑去看大戏了。王彩娥虽然也爱赶红火，但她这会儿有更重要的事儿，她在等她的“死鬼”——徐治功主任啦。
要说这两个人都在石圪节街上住，石圪节的小土街又那么小，相互熟悉也并不那么奇怪，那两人怎么就勾搭到一块了呢？
原来这件事还很有个渊源。原来“把徐治功拿下”这颗种子，早已经在王彩娥的心里种下了。
我们大概都还记得王彩娥和孙玉亭的那次“麻糊事件”，在户族大乱斗走向不可控的局面后，正是有气魄的徐治功带领公社民兵过去“镇压〞下去的。
而去年小偷金富强占了王彩娥在双水村的窑洞，也是徐主任亲自写信让她拿着去找田福堂，才使金富又乖乖把窑洞腾了出来。
就是在这次 “窑洞事件”后，王彩娥开始“主动”缠磨上了徐主任。
看来这个女人不仅漂亮，思想还活泛。自和孙玉亭有过那段风流事以来，她的心就野了。这件事使她名扬四方，也使她不再惧怕自己的名声。
“另外，她时常在镜子里照自己的模样，觉得她这辈子的婚姻很不幸。她这么俊的女人，先嫁了个‘瓷锤’农民，后来又改嫁了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剃头匠，胖得像个弥勒佛，实在叫她伤心和委屈。”
“当她受了别人的欺负，而热心的徐主任出面保护了她的时候，她自然就在心里爱上了这位年轻而有魄力的公社领导人。瞧人家徐主任，长得多帅！”
而且徐治功还是“这公社最大的官，讲话口才像打机关枪一样利索！要是和这个人相好一回，这辈子也就没枉活一场人。当然，她还不敢奢望和人家徐主任结婚，只要两个人能相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敢想敢干，这王彩娥居然主动开始向徐主任发起了猛烈的感情“攻势”。“这事当然要她主动：人家是大官，不会来麻缠她这样一个不识字的女人！”
几次攻下来，她就把徐主任给“活捉”了！
我们再来说说徐治功，在该书第一部里就有提他本来是县农业局的一般干部，妻子在县贸易经理部工作，一家人都在城里过着很好的生活。
没想到徐一下子被调去了穷乡僻壤的石圪节，他当时的愿望就是再回去县上工作，哪怕平调都可以。而且当时的他还想过要跟田福堂搞好关系，看能不能走田福军这条路。结果他没能回去，换来的好处是副主任升成了正主任。
七年来，可怜的徐治功一直一个人住在石圪节，只有在去县上开会的时候，才能回家里住几晚上。
要说他一个人呆在石圪节，做个“土皇帝”，倒也能满足他的虚荣心，可就是这日子过得单调而乏味。
因此，王彩娥主动往他怀里扑，他便招架不住了，也就神魂颠倒地乐意被这风流女人“俘虏”了。
两个人的这种关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还以为遮盖得很严密，实际早已在石圪节传得风一股雨一股了。
这两天石圪节“大乱”，正是两人“甜蜜蜜”的好机会。小土坡上演大戏，徐治功和王彩娥在理发店后面的小房子里演他们的小戏。虽然这房子离街道近，但门一关，就和外面闹哄哄的世界隔绝了，何其乐哉！
但这天下午，事情突然败露在了胡得禄他哥胡得福的面前！
三 徐治功的疯狂内心戏
话说胡得福带了一把弟弟门上的钥匙，来给弟弟胡得禄送猪肝。没想到恰巧碰见公社的徐主任和弟媳王彩娥大白天的睡在一个被窝里，他的脸色迅速成了猪肝色。
这“红烧肘子专家”胡得禄倒没有像他伺候肘子那样先上去把徐主任掂翻几个个儿，而是说了一句让老徐吓破胆的话：“我找张有智去告你！”就门一掼走了！
徐治功吓得赶忙穿起衣服，哭丧着脸叫道：“天啊，这下完了！”
这场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而王彩娥的反应也和孙玉亭那次差不多！她镇定地对徐主任说：“甭怕！让他告去！屁也不顶！我不承认，能把你怎样？”
徐主任感动得泪花子直在眼里打转。只是他没有像孙玉亭那样在脚地上缩成一团、抖个不停，而是像兔子样飞快地蹿出了那间小房子。
他心慌意乱地来到人群中间，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是，他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只想找个僻静地方，好筹谋筹谋下一步该怎么做？
可是“所有认识他的庄稼人都尊敬地给他打招呼，他只是牙疼似的给这些人咧一咧嘴”，他此刻急需要隐身术。
不断的有熟人给他打招呼，他就不断地往前走。忽然他看见对面的公路上有辆汽车停下来，不好了，他似乎看见胡得禄挤上了那辆汽车。
完了完了，这胡得禄“红烧肘子专家”的诨名可不是白叫的，他经常被请到县里摆宴会，所有的领导人他都认识。一个多钟头以后，胡师就会坐在县委书记张有智的办公室里，告他徐治功了！
把他的！快躲到办公室里去吧，那里自在。不行，不行，哈呀，真是蠢极了，万一一群人等在那里找他解决问题哩？他不由得苦笑。
咦，有了，他眼睛瞅到了土坡旁边的厕所。好地方！他蹲在茅坑上，既不拉屎也不撒尿，就为想想应该怎么办！
他知道，县委书记张有智对他不感兴趣，若胡得福告上去，张书记不会轻饶了他。不管结果如何，先派人来把你调查一下，就叫你吃消不了。万一被老婆知道了，她可能还要和他闹离婚，唉，头大！
对，现在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让张有智开恩，从他那里把事情压下去。张有智现在最能听谁的话？而且还必须要是他徐治功能够得着的。想来想去，他想到了田福军，田和张要好，而且田现在还是地委书记。
啪，他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门上，身子一晃，差点没掉进茅坑里！是不是脑子被急坏了？这种事情怎么能让田福军知道呢？而且还妄想人家地委书记能包庇他？要是田知道了，说不定还会让张加码处分他！
好险好险，你还别说，这老徐虽然紧张，但比孙玉亭稳多了，简直不在一个档次。他镇定下来，又想到个救星——他以前的老同事白明川。
白明川和张有智也是好朋友，说不定能让他给张书记做做工作。唉，他又想到他当时和白明川一块共事的时候，处得不太好，怎么办？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知道明川善良又富有同情心，说不定会帮一把的。
事不宜迟，得赶快行动。他裤子一提，慌慌张张地出了厕所，又跑到公社语无伦次地向刘根民交代了一下工作，说他有急事要去一趟黄原。
然后他就把自己的办公室门“咯吧”一锁，跑到东拉河对面的公路上，即刻挡住了一辆去黄原的汽车，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
天黑之后，徐治功赶到了黄原。当他心急火燎地跑到市委，才从门卫的嘴里得知明川在前不久已经提拔成黄原市委的正书记了。
一股苦涩的滋味泛上心头，啧啧，瞧瞧人家都在进步，他徐治功这干得是什么事啊！
“他终于在办公室里找到了白明川。”
“明川特别亲热地接待了他，又是泡茶，又是递烟，又是问候。”
落难的徐治功感动得鼻子发酸，他羞愧地想起他们一块共事的时候，他还常和明川过不去呢！
但他这会儿可没心情喝茶抽烟，他有“大事”要办。事到如今，他也顾不了多少，就厚着脸向明川直截了当地说明了他的来意。
四 坏事里面有好事
白明川张着惊讶的嘴巴听徐治功说完他那件没皮没脸的事后，急得从沙发里跳起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数落他的这位前副手了。
“啊呀，治功！你怎搞这么些没名堂的事！你几十岁的人了，又是个领导干部，怎能这么不检点呢？你呀……”
徐治功只好垂头丧气地说：“乱子已经闯下了。教训我以后会记取的。只是眼前这一关就过不去。我知道你和咱们县委书记张有智关系好，你现在这位置说话他也重视，因此我求你给他写一封信……”
白明川想了一下，诚恳地说这种事他实在不好帮，但是到底是被徐治功判断准了，白是个善良又富有同情心的人。他给老徐支了一招，说他或许可以去找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徐国强，徐国强过去也是张有智的老上级，而且说起来还是和徐治功一个户族的呢。
“我怕碰上田书记……”徐治功嘟囔着。白明川说田书记一直都不着家，你现在就可以打个电话约一下，徐治功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桌上的电话。没想到电话很快接通，说让他现在就过去。
心惊胆战、懊悔不已的徐治功又小心翼翼地恳求他的前同事白明川说若是徐老不肯帮忙，还望他出一下面。白说你先去，回头再讲，还客气地让徐治功晚上到他那里住。
同族长辈徐国强抱着他的小黑猫，听老徐说完后，气愤地指着他这个大侄子的鼻子臭骂了一通，然后还是心软地用核桃大的字体给张有智写了一封求情信。
徐治功感激涕零地拿起这“圣旨”，央求徐老千万别说给田福军，就一溜烟逃出了地委大院。此刻他也再不好意思去找白明川了，就在街边随便登记了一个私人小旅馆，浑身酸疼地睡了一夜……
第二天一大早，老徐就坐汽车直奔原西县城。在他低着头向县委走的时候，又遇到许多人跟他打招呼。他支吾着应付一下，他觉得每个人看他的眼光都很异样，难道事情都已经在县里传成一窝蜂了？
路过供销经理部的时候，老徐瞥了一眼楼上那个熟悉的窗口，困难地咽了一口吐沫——他老婆就在那窗户后面办公。
他在县委家属院张有智的家里，一直等到书记下班回来，这种事他不好直接到办公室去找张有智。
“让徐治功大吃一惊的是，张有智一见他，热情地和他握手，并向他询问石圪节物资交流大会的情况。书记还表扬他这件事搞得很有气魄哩！”
什么情况？老徐有点摸不着头脑了。莫非先来个甜枣，然后再打他大板子？不对，徐治功了解张有智，张一向有事就会挂在脸上，他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但老徐还是不放心，就套问张有智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交易会（骡马大会）的情况呢，是有人从石圪节来告诉你的？张说不是，是县上去过的干部回来说的。张还客气地让他老伴炒几个菜，他要和治功喝几盅！
这就蹊跷了，难道胡得福没来告他？
“徐治功并不知道，对他钟情的王彩娥与他同时采取了行动。这个厉害的女人在治功走后不久——也就是他蹲在厕所里的那阵儿，立刻到后街头的食堂里找到了胡得福。”
“她声色俱厉地警告‘红烧肘子专家’：如果他要把她和徐主任的事传出去，她就马上和他弟胡得禄离婚；并且会一口咬定她和徐主任什么事也没！”
“胖炉头屈服了。他知道弟弟对这个风骚女人爱得像宝贝蛋一样。再说，得禄年近五十，已经打了多年光棍，而这女人才三十来岁，有什么资本赌气哩！话说回来，徐治功是公社主任，也不是好惹的！”
“王彩娥大将风度，三秤二码就把一场危机化为乌有！平心而论，我们不能不佩服这个又麻又辣的女人！”
不过这一切要等到老徐回到石圪节，才能完全明白他早已摆脱了这场危机。
眼下他正惴惴不安地和县委书记喝着酒，当然，徐国强老汉的那封急救信现在也还不必掏出来。
乘着一点酒劲，老徐居然开始了他的表演，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工作调动上。他苦哈哈地说他把老婆孩子丢到县城，一个人跑到石圪节干了整整七年，组织应该考虑他的情况，把他调回县城工作。
说到动情处，他居然哭了起来！
张有智见此状，立马安慰老徐说，县委已经知道了他的情况，会作考虑的。
从县委书记家里出来，徐治功又马不停蹄地回到石圪节。一打问到老徐回来了，王彩娥就马上设法向他通报“事情”已经完全风平浪静了。
“徐治功对彩娥感激不已，高兴得几乎要哭一鼻子。但打这以后，他却再没胆量和这位大胆的女人交往了……”
“没有多久，徐治功突然喜从天降！县委组织部下了文件，任命原副主任刘根民为石圪节公社主任，而把他调回县里任了令人羡慕的水电局局长。”
“徐治功大为感慨地想：还是毛主席老人家说得对，坏事里面有好事哩！”
五 总结
这一章就这么结束了，这徐治功也没有得到什么应有的惩罚，居然还让他升官发财了，总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通过与简友们的共读，让我越来越觉得这一章写的就是一出大戏，一场闹剧。本来我给该章拟的标题是《坏事里面有好事》（似乎太过于表面），后来我觉得用《骡马大会戏中戏》好像更贴切。
从一开始“骡马大会”的热闹、剧团来唱大戏这些表面上的戏，到金俊武、徐治功的内心戏，无一不巧妙、诙谐、有趣，高潮迭起，结局还那么意外。
之所以会觉得意犹未尽，那可能是心中的“完美主义”在作怪，毕竟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们可能会被动或者主动接受所谓的灰色地带。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四，第二部第四十六章读书笔记，总第62篇。
今天周日，就休息一下，所以我把这一章的读书笔记合集了，把最后几小段改了一下，谢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