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字的卖书人

我走的时候，对他说，我会再来的，顺便可以帮你卖书。

他憨憨的笑着说，好，那你慢走。

人生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需要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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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且就叫他憨叔吧。

昨天是憨叔2016年的第一次摆书摊，原因简单，劳动节是城管放假的日子。

除此之外，他还有家卖童装的淘宝店。

这便是目前为止憨叔所有的生活来源。

不过还好，憨叔性格豁达，知道自己无法承担家庭，便一人活得自在，也努力。

“请问这些书怎么卖？”

“20。也有便宜的。”

“便宜的都在哪儿？”

憨叔老老实实跑过去介绍书籍，说，你看，现在看书的人多，真正买的人少。我点头。

20年前，憨叔大字不识一个，手里只攥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一个名字和一个地址。憨叔坐车跑到新疆，新疆的的士司机告诉他，10块钱随便你去哪里都是可以的。憨叔拿出15块钱和那张纸条，说，你帮我找到这个纸条上的人，这15块钱就是你的；如果你找不到，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的士司机绕了一大半个城，指着路边的一个人，说他就是了。憨叔一看，印象中应该是见过的，便觉不假，给了司机15元，便投奔纸条人去了。

憨叔被介绍到了造纸厂，憨叔年轻的时候性子野，待不住，便请求纸条人重新帮忙介绍工作。

就这样，憨叔去到修车厂，一做就是十多年。

憨叔做起事来勤快，跟着师傅学习汽车修理的各种原理。不怕脏不怕累，风餐露宿。憨叔工作投入，如果一辆车的问题没有解决，憨叔便睡不好觉。偶尔在睡梦中想起问题根源，便随即起身，披星戴月把车给修理好莱。

“那后来为什么不做了？”

憨叔指了指自己的胃，“汽油味，难受了”。

憨叔眼神飘向远处的一对情侣顾客，他们挑了3本，一共58元。

女孩想讲价，憨叔指了指旁边的我，说，你看她买了两本，一共40元，一分钱也没少。

我愣了愣，旋即帮着应和，说是是是。

男孩立即拿出100元给了憨叔，女孩表示她要自己来。

憨叔笑着说，人家男孩大方给你买书，你就不要傻了。

憨叔也傻过，比如曾经认识了一个网友，被介绍到天津去“玩”，结果可想而知。

憨叔心想，既来之则安之。稳稳妥妥的玩了两年，一分钱没赚，一分钱也没花。

两年的时间被憨叔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时间，青春，无需刻意，也是一种选择吧。

两年后，憨叔兜里揣着20块钱，来到西安。

一个学生驻足在书摊前，拿起《人间失格》，问价钱。

“我给你微信转15块，然后再给你5块钱好吗？我妈出门没给我钱。”

“没问题。我这儿什么都有，支付宝微信。”

憨叔随即转头说，“我还打字呢，虽然我一个字也不识”。

只上到小学二年级的憨叔，拼音还是记得的。

“最近《白鹿原》卖得好。因为作者去世了。不过我前些天才发现架子上没货了，要不然我就发了。”

在憨叔眼里，书只是个生存工具，简单，直接。

“还有《犹太人生存经》也卖得好，我老板读了几百遍了”，憨叔指着三轮车上的一本大大的厚书说道。

我翻了翻，“相信知识比金钱更有价值”“不要借钱给朋友”“保持积极的心态”等等字眼应接不暇。确是本好书。至少教人向上。

憨叔在自己的摊位前寻摸着什么，嘴里嘀嘀咕咕说，“还有本叫什么乖，摸头什么的，也卖得好”。

“《乖，摸摸头》吗？”

“是。你看过呀。”

“没有，只是听的多，随便翻过。”

他搜出《乖，摸摸头》给我看，说还有一本叫《阿弥陀佛，么么哒》也卖得好。

出版社有出版社的数据，而书摊也有自己的畅销排行榜。不专业，野路子，但是再实在不过。

我随手翻着，有米店的故事，有大鹏《煎饼侠》的影子，甚至赵雷的《吉姆餐厅》等等。

书的最后一页，写着，

愿你我可以带着最微薄的行李和最丰盛的自己在世间流浪

我走的时候，对他说，我我会再来的，顺便可以帮你卖书。

他憨憨的笑着说，好。那你慢走。

希望，他在五月深夜守着盗版的二手书，不会觉得孤单。

有缘他日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