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奶奶会走的那么快。是啊，前几天我还信誓旦旦的说，这个暑假我要好好照顾奶奶，多陪奶奶。可是，现实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事实上，他甩了我一个大大的巴掌，一个对我这只会在嘴嘴上说说的不肖孙，一个狠狠的巴掌。

      两天前的清晨，我正缩在床上玩着手机。突然，老妈打来了电话，我随意瞄了一下时间:6点42分。我以为老妈是叫我下楼买饭，结果老妈压着嗓子，好像有些哽咽的说:“别睡了，赶紧起吧，你奶奶不行了，快点回老家。”我有些不相信，昨天见奶奶时，她还分清了我和妹妹呢。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又仔细的听了听她的声音——微沉、有鼻音。我一下子从床上轱辘下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妹妹和堂姐，我们几个以确实不是特别快的速度收拾了一下，赶往老家。（当时可能觉得奶奶应该没事，说到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当我们到了回老家所必经之路时，发现过道口停着一辆救护车。我心中微沉，随即加快脚程。其实我心中清楚，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我看到家中的中间屋围着许多人，我走进去，希望奶奶还能跟我说些话。等到我过去时，我看见姑姑还有妈妈在给奶奶换衣服，那衣服极厚，颜色颇鲜——是寿衣。我怔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我看着奶奶微微泛青的脸还有那张着的嘴，听着姑姑和妈妈嘴中说着:“妈，没事儿，我给你穿衣服，穿得好好的”，以为她只是睡着了。我边哭边想:奶奶还没走呢，穿什么寿衣！你们不能这么做。可我看着奶奶的头随着他们的动作垂在一边，心中其实已经明白，妈妈说的“不行了”是骗我的，但是我始终不敢相信，不敢承认。

        当他们将奶奶抬进冰棺里时，我才真正的承认奶奶是真的去了，真的永远的离开了我。我们开始带孝帽穿丧衣，以及收拾着灵堂。我红着眼，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等一切收拾就绪后，家人们齐齐跪下，泪水终是忍不住的喷涌而出。那应该是我第一次见到爸爸哭，哭的跟个小孩子一样，跪在灵堂前，哭着喊妈。 我心里明白，爸爸和姑姑们，他们比我们更为伤心。我失去的是一个照顾了我16年的奶奶，可他们失去的却是一个与他们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母亲。哭过后，我的心情稍作平静跟着其他人站了起来，但姑姑们却一个个都坐在地上哭，哭的撕心裂肺。

      等到灵堂中没有多少人时，我和妹妹才绕到灵桌后，看着冰棺中的奶奶。奶奶的脸很安详，本来微张的嘴已被二姑合上，我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她手中的温度就像以前一样，微凉。我看着奶奶的脸，不禁再次嚎啕大哭。妹妹蹲在棺材旁，和我一样，大声哭着叫着奶奶。妈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们在背后，哽咽着抱住我们说:“没事，你奶奶只是到时候了，夏天这么热，她也不用受苦了。”我们抹着泪水，离开了冰棺。

        我坐在灵堂里，脑中满是我、妹妹和奶奶一起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小时候我喜欢住在奶奶家，每天早上10点才起床，然后总是坐在桌旁等奶奶做好酸开水（奶奶独创）。奶奶特喜欢在酸开水里煮了很多荷包蛋，有一天，她犯了迷糊，明明已经下了鸡蛋，但却总觉得自己没有下，最后竟是将半袋蛋都包在了里边，让我们吃。后来奶奶腿脚不灵便了，脑子也不清楚了，忘性特别大。姑姑们和我爸爸就商量着轮流照顾奶奶，最后定下来冬天时奶奶就住在我家。这却很让我享福，因为每当开始过年，就会有很多的亲戚来我们家给奶奶送礼。他们送的那些东西奶奶一般都不会吃，那些东西自然最后都落在了我们的口中，这是福利。当然也有不好的一面，奶奶记不清东西了，她总是很担心爸爸，一到晚上外面黑了她见爸爸不回来，就会着急担心。然后问我爸爸的去向，这可能没什么，但她总是逮着这个问题问十几遍，刚刚才问过，下一瞬就忘了。有一次，她在我家住习惯了，还以为那是她的家。我坐在她旁边看电视，她却问我来他家时，有没有给我妈妈说过。我有些忍俊不禁，开玩笑的告诉她我说过了，不用担心……

        我无言的跪在灵堂里，想要哭，却不知怎的哭不出来了。

        哀心也有，痛苦也罢。我却是知道，这是我们必须经历的，世上无人能躲过这一遭，痛苦过后，才会成长。我也是明白，我的亲人终究会一个一个的离开我的身边，无法陪我到永远。我终是了悟，逝者已去，生者犹存，我不能活在过去，只能展望未来。我所做的只能是珍惜眼前人，让他们离开我身边之时，我不会后悔。

        那一天，我开玩笑的想着，人是不是只有将自己一生的眼泪都流干，才会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