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文章合集系列谷江宁探案集谷江宁探案第二季(完结)

落红的残香

2023-02-02  本文已影响0人  thirteen十三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今年二月份,京城将迎来数百年一遇的暴雪,气象学家称:‘上次出现如此大规模降雪还是在唐宣宗大中年间……’”

  谷江宁看着电视,回忆起年轻时候的往事。

  那时,他已经和相恋到妻子从插队的冀州花边村小学回到了京城。由于父亲在民国时期担任过京城的捕快,谷江宁分配到了一份警察的工作。

  “有人偷钱包了!”谷江宁在去警局报道,遇见一个扒手偷了一个女孩的钱包,正让那位女孩逮着了。

  谷江宁立刻快步跑上前去,一把夺回钱包,扒手掏出一把匕首,正要向谷江宁刺去的时候,被身后一个彪形大汉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下。

  那人剃着光头,浓眉大眼。约一米八的个头,满身横肉。

  “兄弟!我叫长孙道!”彪形大汉自报家门,跟见义勇为的谷江宁热络起来。

  “不客气,刚才您那过肩摔真不错。”谷江宁边把钱包还给那个女孩,边跟长孙道聊起来。

  “哈哈,不瞒您说,我学过柔道,而且现在正准备去警局报道,是个预备警官。”

  “真巧啊长孙先生!我也正准备去警局报道,我叫谷江宁。”二人立刻熟悉起来。一块前往警局报道。

  “对不起,我们迟到了,是因为……”

  “好了,你们两个已经被录取了。”鼻梁高挺的面试警官说道,“我刚才骑自行车来的时候看见了二位抓强盗的英姿!我是曙光区的警员成元裕,很高兴和二位成为同事!”

  “玲玲玲——”谷江宁的思绪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Hello,Google!”来电的正是六十多岁的王府区警局局长、谷江宁半个世纪的好朋友,长孙道。

  “长孙,有案子?”

  “不是不是。google,这两天我轮休,今晚……今晚参加一个宴会,我现在在出租车上,还有十分钟就到你们家了啊,开你那大路虎去呗!”

  “得嘞,我过会儿就下楼!”谷江宁听说要去参加宴会,挂了刮胡子,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上奥地利的朋友温特警官送的驼色双排扣西服,外表套上大衣,准备下楼等长孙道。

  “Google!”长孙道和一个瘦高个男子下了出租车,“这是宴会的主人派来接咱的司机小刘,刘阳。”

  “谷老先生您好,上车吧!”

  二人坐在了路虎的后排。

  “长孙,头一次听说你也参加宴会啊,你不是最烦酒局吗?”谷江宁边看着窗外的鹅毛大雪边不解地发问。

  “是啊,可是这次的宴会他不一样……”长孙道别过脸去,五大三粗的脸上罕见地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谷哥,还记得四十五年前咱俩刚认识不久的那个冬天吗……”

  “你是说?”

  “是的,就是她……”

  是1978年某个飘雪的冬日早晨,休假的长孙道百无聊赖来到王府区的寒梅公园闲逛。那时的谷江宁和成元裕分别被分配到了香山区和曙光区,正在忙着工作。

  “江南几度梅花发……”长孙道不禁诵起诗句来。长孙道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但其实在插队前是个立志报考京城大学中文系的高考生,只不过插队的岁月改变了他。

  “人在天涯鬓已斑。”一个纤弱的声音传来。长孙道望去,是一个黑发少女。垂下的睫毛和清澈的眸子无不诉说着她的澄澈。粉红的嘴唇微张。

  “啊,是你啊!”长孙道吃了一惊,这正是前两天自己和谷江宁帮忙追匪徒拿回钱包的女孩。

  “好巧啊!我叫柳春!刚刚插队回来,是个音乐学院的学生。”女孩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

  “你好啊,我叫长孙道,我也是刚插队回来,现在是王府区的一个警官。”长孙道很少和女孩说话,此时十分害羞。

  “啊……长孙先生……你有…有中意的人了吗?”女孩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话来。

  “啊?这个…是因为……”长孙道紧张得胡言乱语。

  “其实…您帮我抓匪徒的时候,我就对长孙先生您有一点点好感了…”女孩鼓足勇气说道,“可是……”

  下雪了,雪花落在红梅上,落在女孩的乌发上。晶莹的淡香传来,一时竟分不出是雪花清凛的香味还是红梅的幽香。

  “可是我明天就要出国去匈牙利布达佩斯音乐学院了…有一位很厉害的英语老师答应收我做徒弟,可是…一去就必须学够45年。”

  “这…这样啊……”少女清澈的眼眸让长孙道不太敢直视。

  “我们四十五年后见好吗?”女孩终于鼓足勇气,说了这番话,“到时候请你来看我的表演!”

  一阵风刮过,红梅的几片花瓣被刮落,随着雪花在风中舞蹈。

  长孙道默默点了点头。

  “哇,长孙,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四十多年都没结婚啊?”谷江宁难以置信。

  长孙道嘴角挤出一丝尴尬的苦笑,沉默不语。只是把蓝牙耳机给谷江宁戴上了一个。耳机里传来滴草由实的《花之篝火》:“在快要遗忘的思念里燃起一盏灯,像萤火虫一样…是它让我爱上了你啊。让人怀念的淡淡香气,一直让我十分焦急……”

滴草由实《花之篝火》

  谷江宁仍改不了上车就困的毛病。《花之篝火》哀婉的曲风佐以滴草由实清澈温和的嗓音伴着谷江宁入眠。

  “google,到了!”长孙道拍了拍谷江宁。

  这间开宴会的别馆  似乎仿照了福建土楼的风格,但其装修是西式风格。雪越下越大,别馆和周围的山岭衬出彼此的宁静。别馆周围谷江宁打开手机一看,目前定位是京城的英东区,这里多山多河流,离谷江宁所在的香山区大约有两个小时的车程。

  “欢迎二位警官!我已经在此很荣幸地恭候多时了!我是这里的管家拉斯洛。”在外面迎接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金色的头发已白了不少。中文的东欧口音非常明显,谷江宁听着像是匈牙利人。

  “长孙先生!我是柳春啊,还记得我吧?”女主人出来迎接。虽然已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但是从眉眼间仍然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绝对是一个美人。老妇人气质华贵,“几位快请进吧!”

  几人进入别馆,在柳春的带领下到处参观。别馆有五层。有浴场、台球厅、游泳池、排练室、宴会厅、音乐练习房、客房。由于柳春的爱好之一是冰雕,因此在正东、正西、正南、正北四个方向的二层楼有四间冰雕室供柳春雕刻。别墅中间露天的院子种了不少恰如当年柳春和长孙道在四十五年前的飘雪冬日早晨见面时看见的花——红梅。为了纪念那次在寒梅园的邂逅,柳春把这间别馆命名为寒梅馆。

  “谷先生,长孙先生,外边冰天雪地的。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晚上一定要试试别馆里的火山岩浴池啊!”

  谷江宁刚想拒绝,长孙道就绅士地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别叫得那么生疏了,叫长孙和谷歌就行了。”

  长孙道平时吊儿郎当,但是极具探案头脑,使王府区的破案率和破案速度在京城和曙光区并列第一。他的柔道和搏击都无人能比,长相也像是鲁智深一样五大三粗,因此从年轻时就得了一个“花和尚”的绰号。长孙道六十多岁了,可一副年轻人的样子,甚至比谷江宁的土地孙微这个少年老成的年轻人更像年轻人。警局正式场合长孙道都嫌弃西服勒得慌不穿,可是今天,长孙道脱下大衣,里边竟然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还系了个领结。

  开宴前,谷江宁和长孙道跟柳春等人闲聊了起来。

  “制作冰雕再冷也不应该戴手套。”柳春和谷江宁、长孙道聊起来制作冰雕。

  “是吗?”

  “是啊,不然薄厚什么的会有偏差的。”

  “谢谢大家的到来!”宴会开始,柳春换上了一套匈牙利古典风格的晚礼服,正在介绍来宾,“我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恩人赵有德先生,当年有他的介绍信我才能从插队的黑龙江回来,才有后来去匈牙利学音乐的经历!这位是我的师傅玛丽安!这位……这位是我的朋友,王府区长孙道局长和他的朋友谷江宁副署长!”介绍道长孙道的时候,柳春的脸泛出红晕,“还有500多名我的学生正在化妆,一会儿给大家表演歌舞,最后我会给大家演唱格局《茶花女》经典唱段。”

  服务小姐给众人倒上了酒,谷江宁品了一口,红酒的甘醇在口腔绽放,比他平时喝的酒高级多了。可他喝不习惯,更喜欢孙硕拿的滁州佳酿和成元裕拿的白虎牌白酒。

  “谷副署长、长孙局长,另一杯是白葡萄酒,可以一会儿吃海鲜的时候喝。这些都是用别馆里特供的山泉水自己酿造的,是江苏一个有名的地下泉,需要预定,柳女士长期只喝这种泉水,把出售的所有泉水都预定了,因此只有我们别馆能喝到,有大量预防心脑血管疾病的矿物质H。”

  “谢谢!”

  谷江宁边品尝冷盘烟熏三文鱼,边欣赏着柳春徒弟的歌舞表演。

  正餐上了,是日本和牛。谷江宁切下一块放在口中,轻轻地拒绝,牛肉脂肪的香气从形成美拉德反应的焦褐层里爆开,啜饮一口红酒,香气在口腔弥漫。

  谷江宁瞥了一眼长孙道。长孙道对美食并不感兴趣,歌舞似乎也看不太懂,他一直在和柳春聊着天。谷江宁会心一笑,心想这个老师憨厚的朋友终于可以迎来爱情了。

  宴会的最后,柳春为大家演唱了格局《茶花女》里的一段,谷江宁不太了解古典音乐,但可以听出,柳春的唱功绝对首屈一指。

  宴会结束后,谷江宁突然感觉宴会上的某位来宾自己很熟悉。但是谁、在哪里见过,谷江宁由于喝了酒脑子有些乱,也更因为事情似乎很久远了,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谷江宁看到长孙道和柳春正聊得火热,打算离开二人,自己去试试别馆的火山岩浴池。

  谷江宁把手机套上了一个防水膜,进入浴室。一边浸泡热水,一边想着:要是小孙和志强来了肯定很喜欢这儿的酒菜跟浴池。等长孙道和柳春办婚礼的时候结果得把小孙和志强都叫来玩。

  谷江宁边想着边给好朋友成元裕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长孙道的恋情。成元裕也替长孙道开心,甚至和谷江宁讨论起来到时候二人结婚的时候应该随多少份子钱。

  约凌晨两点多,几人各自回到了房间。谷江宁想从窗户往外看看雪,可是院子里并没有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雪真够大的啊。”第二天早上,谷江宁六点钟便醒来了,他走出房间,想到走廊上透透气,正碰到了出来透气的长孙道。

  “是啊。对了,怎么样?长孙,等待了四十五年的恋情,如何啊?”谷江宁打趣道。

  长孙道正要说些什么,一声歇斯底里是尖叫就打破了宁静的飘雪清晨。

  一个慌乱的女服务生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怎么了?”

  “死……死人了!”

  “什么!”谷江宁和长孙道立马报警。谷江宁保护现场,长孙道立刻去通知大家在宴会厅集合等待警察到来。

  死者是宾客之一的赵有德,死亡在自己四层的房间。

  “耶律医生,辛苦了。”英东警局的酒直队长带队敢来了现场。

  “死者被三刀刺穿心脏死亡,刀刀致命。如果是凶杀的话,凶手和死者仇恨不小啊,应该是打开门直接一刀就把死者刺死了。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两点左右。”

  “几位,我刚才询问了别馆的主人柳春。间别馆有ABCD四个来回通往的走廊。可夜里一点半电脑都把走廊大门的电子锁自己锁上了,电脑也没有锁又打开的记录。第二天早上四点才能打开。死者的房间位于BC两个走廊时间。各位看看这个图(图一)。”耿国强副队长说道。

图一

  “就是通过中间的院子过去的呗。”长孙道猜测道。

  “根本不可能。”法证科科长李启华说道,“现在院子里的积雪已经结冰了。但是夜里还没有结冰。我刚才检测了一下,大概是五点多才结冰的。从院子里过去的话会有脚印的。可是外面的积雪干干净净,根本就没有脚印。”

  “什么?”谷江宁和长孙道面面相觑,“那是是不是凶手用了某种机关过去的呢?”

  “不好说。不过我们带来融雪剂,会在雪地里严格搜查的。”

  “好的,我们开车跟你们会警局吧。”

  “是吗,那太好了!”酒队长很高兴,“能亲眼看到霹雳火神探破案可是我的荣幸啊!”

  谷江宁和长孙道因昨晚喝了不少酒,叫了个代驾,在车上长孙道一直心神不宁,谷江宁知道他是在担心柳春。

  车上的电台又放起了滴草由实的《花之篝火》。

 

  到了英东区的警局,谷江宁和长孙道录完了口供,便共同帮助调查。首先,他们去验尸房找到了法医耶律方。

  “耶律医生,尸检结果怎么样了。”谷江宁问道。

  “稍后我会把报告给您。”耶律医生做事一板一眼。

  “诶诶,行了妹夫。都老熟人了是吗报告不报告的啊,等那玩意事无巨细地出来黄花菜都凉了。”耶律医生娶了长孙道的妹妹,二人很熟。

  “死者死于心脏动脉被刺,尸体发现的时候手里还握着刀。刀把上也没有除自己以外别人的指纹。”耶律医生不禁苦笑。

  “那就是说,也可能是自杀?”长孙道很疑惑。

  “怎么会有人去别人家做客的时候自杀啊,这太不可能了。”谷江宁不信。

  “谷副署长是对的。我仔细检测了尸体的伤口。死者自己是造成不了这样力度和角度的的伤口的。”耶律医生肯定地说,“这是一场精心伪装成自杀的谋杀案。”

  “我父亲是一位工作认真的人……他也是个好父亲,请你们…请你们一定要抓住杀人凶手啊!”死者赵有德的儿子赵凯来停尸房认尸。可是这次谷江宁并不是像以前一样几十年如一日地安慰死者家属。因为这次,他心中有一个难以名状的疑惑解不开。谷江宁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宴会上的某个人。昨天夜里他才感觉到,自己见过的人应该就是赵有德。可他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场合见过他的了,本来打算今天找他聊一聊,赵有德却被谋杀了。谷江宁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自己有关赵有德的那段记忆一定不太美好。因为自己见到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反感。

  谷江宁站在昏暗的停尸房门口,由于把大衣脱在了酒队长办公室,谷江宁感觉有些由内而外的刺骨恶寒。

  谷江宁和在警局办完事情,就准备先回家休息。长孙道则护送着柳春。因为别馆作为命案现场被警方封锁了,因此长孙道拿出自己近一个月的工资在英东区找了一家五星级酒店让柳春暂住。

  谷江宁独自回了家,放出热水,遍浸泡在热水中边翻看酒队长发来的资料。

  死者赵有德,七十九岁。是个退休的老干部。作风良好,一直广受好评。没有任何人有动机杀害他。英东区警局的警员们甚至考虑是不是凶手在灯光昏暗之下进错了房间杀错了人。

  法证科检验了周围的痕迹,发现并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通往死者房间的走廊大门都被锁住了,凶手只有可能是通过院子走进死者所在的别馆房间的。可是雪地上并没有脚印。

  难道凶手利用绳索爬过去的?还是用滑翔翼滑翔过去的?或者凶手在房子里设置了某种定时杀人的?谷江宁想了许久,似乎陷入了死胡同。谷江宁平时破案一直是从动机和手法两个方面猜想。现在想不到赵有德被杀的动机,也搞不明白凶手穿过雪地而不留下脚印的手法。

  谷江宁擦了擦身上,放干净水。准备睡一会儿,让大脑休息休息。

  谷江宁做了一个梦。说是梦,其实似乎是在以旁观者的角度重复过往的经历。谷江宁自妻子走后睡眠质量一直很差,经常做这种梦。

  梦里,谷江宁以第三者的姿态站在插队的花边村的房子里。

  “江宁…如果我们能申请下来,这也是值得的……”妻子不知道为何落泪,“哪怕只争取到你回去的机会也可以啊……”妻子映着昏黄灯光的泪掉在地板上,似秋日落叶一般。

  年轻的谷江宁沉默不语。只是等妻子走出家门以后偷偷跟上。跟到一件二层小洋楼,妻子进去后不久,就发出尖叫。年轻的谷江宁立刻冲进去。梦里作为第三者的谷江宁也跟着进去。

  只见房子里一个人正准备对谷江宁的妻子欲行不轨,年轻的谷江宁一把把妻子护在身后,一拳把那个人打倒在地,咆哮道:“混账!我就知道你小子狗改不了吃屎!”

  “谷江宁!”那个人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怪叫道,“你们这辈子就留在这个穷地方吧!别想回去了!疼啊!”

  梦里作为第三者的谷江宁拼命地走近,想要看清那个挨打的人的脸。

  那个正是年轻的赵有德。

  谷江宁醒来,已经是早晨了。雪一直在夏。谷江宁打开笔记本电脑。打开电子报纸的搜索引擎,在里面搜索赵有德的名字。搜到一封1979年女企业家刘宣丽给赵有德刊登在报纸上的感谢信。里面称如果不是赵有德在1978年帮插队的自己回到京城,则不可能她后来参加高考考上国立大学的成就。

  谷江宁把刘宣丽的名字给了酒队长,让他帮忙查询住址。得到住址后,谷江宁给长孙道打电话,约定在刘宣丽家门口见面。

  道路结冰很严重,谷江宁不得不慢慢开,四十分钟后才开到刘宣丽家。十几分钟后,长孙道下了出租车。

  “谷哥,这个人和案子有关系吗?”

  “嗯……我也说不好。”谷江宁没敢把那个可怕的猜测告诉长孙道。

  进入刘宣丽家后,谷江宁单刀直入:“刘女士,冒昧打扰了。最近英东区发生了一件命案,死者是赵有德。”

  刘宣丽的嘴唇微微颤抖,嘴角抽动了一下。

  “我偶然看到报纸上您给赵有德的感谢信,您当年也在花边村冀州的插过队吧。”

  “真巧!我当年和妻子也在那里插队,在花边村的小学里教书。”谷江宁往前倾了倾身体,“不过,我对赵有德的印象似乎和您不太一样。”

  “赵…赵先生是一位负责人的……”

  “够了!”谷江宁大声喝止丽刘宣丽不攻自破的谎话,连长孙道都吓了一跳,“刘女士,我可以保证今天我们的谈话可以保密。”谷江宁清了清嗓子,“我今年八十一了。不瞒您说,我即使明天,不,一会儿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因为我坦荡地活着自然也会坦荡地死去。可是您呢?您也六十好几了吧?您真的甘心把某些秘密带进坟墓吗?您真的不希望戴了半个世纪伪善面具的畜生被揭穿吗?”

  长孙道明白了什么,缄默不语。

  “是的……”刘宣丽忍不住啜泣,“赵有德那个家伙以可以让我插队回京城为诱饵……他糟蹋了我……不光是我,几乎所有在花边村插队的女知青都被那个混蛋糟蹋了……后来人越来越多,他害怕大家联合起来去告发他,就逼我回京城后刊登一封给我的感谢信……他说不然的话可以让我瞬间再回去花边村……”刘宣丽泣不成声。

  谷江宁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歉意,和长孙道离开了刘宣丽的家。

  出来后,长孙道点了根烟:“谷哥,你刚才说话那么冲是急了吧…你是不是怀疑柳春了,可是又盼望你的猜想是假的……”

  谷江宁缄默不语,抬头望着飘落的雪花,良久才开口:“走吧,再去别馆看看。”

  “谷副署长!长孙局长!”英东区警局的法证科科长李启华打招呼道。

  “现场有什么新发现吗?”谷江宁问道。

  “也没有什么,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启华失望地举起证物袋,“发现了几个断了的橡皮筋。”

  “诶?这么一大块冰融雪剂也融化不了吗?”谷江宁看见地上有一片规则的冰。

  “奇怪啊,难道这冰里有让融雪剂不发挥作用的矿物质H吗?”

  谷江宁瞬间想到了什么,说道:“李科长,麻烦您派保温车开,把这些冰雪都运走,检查这些冰雪里是不是有矿物质H!”

  随后,谷江宁又和长孙道说了他的猜想。

  “谷哥…柳春她是凶手?怎么可能?我了解她啊!”长孙道着急辩驳。

  “不,长孙。”谷江宁无奈叹息,“或许你只是爱上并了解了四十五年前的下雪清晨,那个赏梅花的少女而已……或许你了解的是把你心里的情感投射到她身上后的柳春……”

  长孙道叼着香烟,双目紧闭:“或许吧……没想到我居然可以这么冷静。”长孙道泛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猛吸了一口香烟,“我相信你的推理,谷哥…认识你四十五年来一直都相信。那后面就交给你了,我要去忘掉一些东西……”长孙道转身走去,却又停下脚步,“忘掉四十五年前飘落的红梅花瓣在雪中飘舞时残留的香气……”

  “不,直面才是最好的方法。”谷江宁欲言又止,终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谷副署长,您说您已经得知了这件案子的真相,让我们大家都来这里,您这怎么倒晚了?”翌日清晨,谷江宁将众人召集到别馆的宴会厅。连英东区警局的局长刘雨倩都来听谷江宁的推理了。

  “不好意思刘局长,去法证科的李科长那儿拿了一份报告。”谷江宁开始了推理,“其实这件案子没什么特别,只是凶手如何做到在雪地不留脚印地行凶真的难到了我,不过现在我已经破解这个谜题了。”谷江宁脱下大衣,正襟危坐在宴会厅的正座上。

  “首先,凶手冻出来一个巨大的冰板,然后把四个橡皮筋的一端也冻在里面。接着,在客人们都来到了别馆后,先把两个橡皮筋固定在冰雕工作室a和冰雕工作室b里。然后把剩下两个橡皮筋系上钩子,把钩子扔进对面开着窗户的冰雕工作室c和冰雕工作室d中,这样,就在院子的正上方吊起来了一块冰板。积雪就不再落在院子的地面上,而是落在冰板上。这样院子里被冰板遮挡住的地方积雪就会比其他地方少很多。凶手提前看了天气预报,因此特意把杀人的日期定在雪很大,风却不大的前天夜里。积雪不断落在冰板上,由于橡皮筋有弹性,冰板被压得越来越低。在这个过程中,凶手大摇大摆地踏着积雪、留下脚印去赵有德的房间行凶,然后再回来。凶手计算好了橡皮筋的长度,等到冰板被积雪压得已经完全贴在地上,橡皮筋就由于被拉扯到极限断开了,就这样,冰板上洁白的积雪和冰板一通覆盖了被踩踏过、留下了脚印的积雪。等到五点多钟积雪开始结冰,就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而且原本被冰板遮挡的地方积雪厚度也变得和周围一样了。凶手接着回收了冰雕工作室a和冰雕工作室b的橡皮筋。这些动作都是在大家已经入睡的半夜两点钟进行的。等到凌晨四点,四个走廊的大门都被电脑自动打开了,她就来到冰雕工作室c和冰雕工作室d回收了剩余的橡皮筋。大家看我手机上这张图,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中国手法虽然复杂,可是如果凶手在这个别馆里反复试验了好多次的话,也不是办不到。”谷江宁亮出手机,给众人看昨天自己拿电脑画的示意图(图二)

图二

  “我不是空口无凭。”谷江宁把手里的报告摔在桌子上,“在雪地里发现的融不化的冰里有大量矿物质H。雪地里残余的橡皮筋有凶手的指纹!没错,凶手就是这间别馆的主人、可以自由进出冰雕工作室的柳春!”谷江宁瞪着柳春,“我记得你说过,‘为了薄厚均匀,因此做冰雕的时候不能戴手套。’没想到这个小小不言的习惯暴露了你吧!”

  “长孙警官呢!他最知道我的为人!我要让长孙警官来!”柳春不顾先前的贵妇形象,歇斯底里地叫嚷着。

  “呵呵,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像赵有德那样曲如钩的。这个世界上有刚正不阿的人!我半个世纪的挚友、京城王府区警局局长长孙道警官就是一位刚正不阿的人民警察!”

  柳春瘫软在了地上:“是的……我利用了长孙警官。四十五年前,想要从花边村回京城的我被赵有德这个混蛋糟蹋了…回京城后,我被匈牙利音乐大师马丽安看中…要去匈牙利学音乐四十五年。我正计划着四十五年后怎么像赵有德复仇的时候,在街上钱包被抢了,碰巧被您和长孙警官帮忙从匪徒那里拿了回来…我脑海中蒙生了一个计划……

  之后,柳春秘密调查了谷江宁和长孙道的背景。得知谷江宁已经有了妻子赵秀莲,就准备把长孙道当作四十五年后复仇计划的一枚棋子,那个飘雪的冬日早晨,柳春尾随长孙道来到了寒梅园,假装偶然邂逅……本来四十五年后柳春回国后不对长孙道抱有什么希望了。可没想到的是,两个星期前她在京城警方官网上看到了长孙道已经担任王府区区长,并去王府区找长孙道邀请他参加宴会时,发现长孙道四十五年来一直坚守着那个约定。更没想到长孙道不会包庇自己,是那样的刚正不阿…………

  谷江宁正打算从毛衣口袋里掏出手铐,却被人轻轻按住了手。

  “柳春,你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逮捕。”来人正是刚才已经在门口听了屋里许久的长孙道,他今天因防止积雪刺眼戴着一副茶色墨镜,身穿笔挺的警服,“你有权保持沉默,可是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等一下…”柳春的眼角抽动了一下,“长孙,其实四十五年来,包括现在,我也一直……”

  “够了!”长孙道大声喝断了柳春的话,并向周围愣住的英东区警官吼道,“愣着不带走干什么呢?等着她再杀人吗?你们这帮人就这么丢你们刘局长的脸吗!”

  回去的路上,谷江宁和长孙道坐在后排一路无言。谷江宁也不知道长孙道茶色的墨镜背后是否藏着泪水。一路上,长孙道和谷江宁并没有睡去,二人一遍又一遍地倾听着电台里循环播放的滴草由实的《花之篝火》……

  翌日早晨,谷江宁踱步到了寒梅园,却发现了红梅树前长孙道的身影。

  长孙道以手掩面,似乎在啜泣。雪花夹杂着飘落的红梅花瓣在空中飞舞。谷江宁伸出手,一篇浸染了红梅飘落的花瓣幽香的雪花落在谷江宁手上。雪花如四十五年的光阴一般在手中片刻便融化了。

  谷江宁看着泣不成声的长孙道。不禁轻声哼唱起滴草由实《花之篝火》里的几句歌词:“摇曳着,摇曳着,翩翩起舞的花之篝火啊……请把我想见你的心情 传达给你。虽然我们已选择了不同的路,至今我的心仍旧在呼唤…..”

滴草由实《花之篝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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